文／閑三
◎當真身不由己？
我從國中開始讀男生班、標準的升學班，或許當年武俠小說常在報上連載，電視武俠劇流行，許多同學常故作滄桑，沒頭沒腦就來上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考過聯招，讀的依舊是男生班。在那個純粹的商校中，無論上什麼課，我千篇一律在老師的授課聲間，醞釀我寫詩的「奇異的平衡感」，也在課本空白處畫滿插畫，彷彿與老師現實性的講課聲，身處兩個「平行宇宙」。我的「私宇宙」向來只有繆思女神的豎琴，老師們與我，除了慘不忍睹的學業成績外，互不關聯。。
也是那時候，同學們或許港劇、金庸、古龍等等的愈看愈多，儘管差不多只有十七歲的年紀，卻對人與人間的利、害幻想連篇。因此身邊的同學，語尾就常帶上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掉頭卻又天真得笑得忘懷。
我猜想，這是少年對自己能力不及的事物格外垂涎，又對危害更多假想吧！所以才會錯覺自己已「人在江湖」。
然而即使出了社會，其實很多人感嘆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另外很多人的人生中，是完全無從體會的。
「江湖」實際上是一種人生與生活的選擇與抉擇，我們各自決定自己要不要置身江湖中，擁抱身不由己的切膚之痛。
因為說穿了，江湖就是人間的是非，盲目在人與人間的是非中牟取利害，我們當然就把日子過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相對的，若是眼裡清澈、心中豁然分明，寧可捨其未然之利，而斷其無窮之苦、之害，十分真切的，我們任誰也不在江湖。
◎你選擇怎樣的生活？
每當聽到這句武俠名言時，我常覺得滑稽：是少年們從十來歲的年紀，就十分「嚮往江湖」？還是江湖，也就是人間的是非，已經讓少年們有了「難言之隱」？「萬千感慨」？
好吧！即使出了社會，大家都已成年了，跟人有所是非、心中有難言之隱、感慨萬千的「江湖」，當真這般無奈的令人神往嗎？換言之，人在江湖、在是非間打滾，是很光彩的事情嗎？
我想腦子清楚的人，看穿了所謂江湖的本質，其實都像看見照妖鏡，即使確定自己的確是人形，也會避開不看。
然而現實生活中也的確有江湖存在，也的確不僅侷限於地下社會。卻是人們忘懷於利害，誤認自己當真身不由己，所選擇的無窮之苦、之害。
也就是在功利至上思潮中，人們常忘記自己是「人類」，對自已的人生與生活，有絕對的選擇權，也有絕對的選擇能力；卻僵化於謀功取利的思維模式，淪為他人棋局中的過河卒子，僅取小利，卻蒙大害，莫名的忽喜忽憂，甚至心懷忐忑了！
然而更多的人，寧可為生活的清靜、清爽，捨下取之非道的蠅頭小利，安於忙碌、安定卻甜美的日子。比如說台中市廣大鬧區街頭兩旁，幾乎清一色都是身家數億、十來億的人們，甚至傳統市場中的營生人家，若不嗜賭或毒，更比比皆是。
然而這些人們不會像媒體報導的那樣「詭美」，甚至也不選擇台中滿街跑的超跑、豪車，篤實卻生活優渥，過著自在且自由、高枕無憂的日子。出國旅遊是所謂貴婦團，搭的是最安全的豪華客機，也無須為購物與否，看盡導遊或相關產業鏈的臉色，只跑自己喜愛的行程，盡情選擇自己需要而真心想要的商品。
你若輕看人家有錢卻不懂享受，人家卻始終不懂忙於招搖是何享受，只知忙完工作就可以盡情放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五、六十歲讓兒女接手，自己從旁協助下一代站穩人生，甚至從小就讓孫子享受童年，耳聰目明、安於分寸。在我看來，這顯然比口中不忘穿插幾個外語文的人們，來得高明而有智慧太多。
◎生活中你如何選擇？
功利主義講究的是「名利雙收」，名生利、利增名，這個概念型塑了上個世紀末以來、多數台灣人的價值觀，乃至衍生新世紀的亂象叢生；然而，我們放大來看，「名」有何吸引人之處？又為何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利」是人類文明生活所需，能讓人們獲得怎樣的益處？又可能有如何的貽害？
這些，我們冷靜的、彷彿做實驗般，以現成的社會常態，重新冷靜觀照一番。
從幼童起始，幾乎每個人都希望獲得注意，就如同其他物種，這也是人類天性。但受到注意之餘，我們又渴望獨自沉靜，被溫柔、溫煦地同理、對待。
爾後，漸漸的，童稚的我們開始留意到：那些格外受到關注的人們，生活得特別大方或闊綽。因此，在我們幼稚的眼中，他們像是可以為所欲為，獲得「真自由」。
於是，成名，乃至獲利，在我們成長期間的認知中，正是打開自由之門的金鑰，輝耀著誘人的光芒。
然而，人類又是擅長「借力使力」的靈長類，擁有名、利之後，靠近我們身邊的人，多的是想借用我們的名氣，招徠更大的知名度、獲取更多利益；而身擁厚利之後，更多的是人，想借用我們的獲利，賭一把，翻過身來飛黃騰達，甚至單單只是想著：既然我們的錢財用之不盡，為何不能分給他們一些？
但是這些並非「借貸」關係，我們深知名利的「再生」，機緣的因素太大、風險大於保障，一旦我們將名或利「借出」，其實很難要求對等的本息歸還。於是，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摩擦、乃至口角、衝突，便隨著我們的名利日增，而無限度擴大廣度，乃至不測的深度。
而名利雙收之後，不知來處的流言蜚語又特別多，甚至來得莫名其妙，因此影響到我們的名聲、地位，乃至人脈、財務得失。這時候，無論如何解釋，乃至撇清、澄清，即使親近的人都半信半疑……
這些只是名利在人生、生活中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是媒體間的啞口無言、莫可奈何。也就是說，我們從小盼望的名利在外，「是非」就竄入生活、人生之中，當真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生活中你如何選擇？而你所選擇的生活內容，為你帶來怎樣的人生？請自己細想清楚，因為既是我們自行造作，便唯有我們能為自己解惑。既無從迴避，更無法掩飾，只能獨自受用自己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