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守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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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那繁華銀座的一角有一處專門經營詩箋信紙、文房四寶及和紙製品的老店鋪──「鳩居堂」，有如西湖邊上堆著一爿「西泠印社」，南京路上有家「朵云軒」那樣。

「鳩居堂」，怪怪的店名，出處卻聽說來自《詩經》。〈召南·鵲巢〉裡有「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句，譯成現代白話文便是「喜鵲築成巢，鳩鳥來居住」。

「鵲」與「鳩」同為自然界的鳥類，喜鵲手巧，不，嘴巧，會用嘴銜來無數樹枝，然後編成鳥窩；當然，鳩鳥也巧，巧奪喜鵲的鳥巢為己窩。

其實，這本是兩鳥之間的故事，與婚禮之類風馬牛不相及，然而，《毛詩‧序》曰，此詩為國君之婚禮，而朱熹《詩集傳》則稱是諸侯之婚禮，爭吵多少年也不讓。

此後，更有「鳩居堂」的店老闆也來參戰，插上一嘴，以這鵲巢鳩居現象作為自己開張的店鋪的店名，嘻嘻，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幾寸。

店主的理由很充足：「商店雖是店主（即鳩鳥）在經營，其實，沒有顧客（即喜鵲）上門，只得去喝西北風」。這就是說，買家與賣家，顧客與店主之間的關系有如鳩鳥占用了喜鵲的窩一樣，店主僅僅屬於借住。

這家三百多年來以賣香袋之類起家的文具店一直持有這種謙卑之心的經營方針待客，所以，至今沉香繚繞，代代不息。

不過，有一天，有好事者問起第四代的店主：

「鳩居堂有自己的店主在經營，有自己的店鋪做生意，是值得稱頌的繁盛了百餘年的老鋪了，還說這是借住，不覺得奇怪嗎？」

店主不知如何對應，便求助於著有《日本外史》的大思想家賴山陽（一七八一─一八三二），山陽便隨口答曰：

是家也好，是國也罷，並非從自己這一代才開始的，而是祖祖輩輩相承下來的結晶，就好比我們都借住在先祖的廳堂裡一樣。一國一家，或一店之買賣之所以會出現衰退或消亡，是因為忘記了這一根本，還以為是自己私有之物。為了防範這樣的過失出現，就必須以保護祖傳為己任，才不至於衰敗、荒廢。

就如「鳩居堂」這一名字那樣，始終要以「鵲之巢，為鳩居之」為本，謹謹慎慎經營，方會繁盛。

一則《詩經》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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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是島國的新年，新桃換舊符的年底，正是家家都忙著打掃、做年夜飯的時候。

俺就怕過這一日子，因為太冷，一想到就會把頭縮起來，把手趕快插進口袋裡……這是寒冬的開始。

當然，也有愉快的回憶，有一年的年末，從午后就開始下起大雪。一年不見的雪景令人有多興奮！於是，帶著小女在外面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忙得眉毛、身上盡是白雪飄飄。

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年底的大掃除已不再那麼縮頭縮腦了，雪仗、雪人漸趨漸遠，變得陌生了……當然，小女也早已長大。哪料想，前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白天的氣溫居然接近攝氏二十度！

俺發愁地想，也許過不了幾年，除夕、正月，是不是可以搬一張小板凳露宿在外，一邊吃著年夜飯，一邊搧著扇子，悠悠地數天空上的星星呢。

不敢再往下想。

人人都是地球上的過客，而地球僅是人人暫住一時的地方，理當珍惜、愛護，然後再傳給下一代。有如接力棒得傳給下一個賽跑者，或者借來的書要還回圖書館，讓新讀者讀一樣。地球，這已經誕生了四十六億年的美麗星球，是祖先借給這一代居住，也應該由這一代原樣傳給子子孫孫……若不這樣，此後的子子孫孫們將會無家可歸。

不知不覺，那位今年十八歲的瑞典環保少女格格蕾塔·桑伯格（Greta Thunberg）憤怒的臉又浮現在眼前。

為此，俺也想借「鳩居」一詞，為地球與人類作一新說。

(3)

有「鳩居之心」，然後才會「鳩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