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富敏

嚴峻的疫情擾亂了平凡的生活。每個月總要去理頭髮的外子，不堪鬢角衰白，髮蓋眉間，幾次央求我幫他剪頭髮。於是我去找了一頂特有質感的鴨舌帽跟他換了手中的電動推剪。從未幫人剪頭髮的我鼓起勇氣幫外子披上報紙，用梳子梳了一陣子後，終於梳起一排頭髮推剪了下去，腦中突然閃現一幕小時候阿嬤幫我剪頭髮的景象……

我出生在五○年代大家族，母親每天一睜眼就是要張羅家中二十餘人的三餐，年邁的阿嬤總會照料我們幾個小孩。猶記得上幼稚園時，我常坐在庭院的矮凳上讓阿嬤綁著可愛的小辮子後再去上學。上了小學剪去了長髮，以後則坐在矮凳上讓阿嬤剪個西瓜頭。隨著年齡漸長，阿嬤罹患帕金森氏症後，漸漸不敢幫我剪頭髮了，深怕一刀下去剪壞了，後來都是母親幫我剪的。

記得有一回國中註冊時我的頭髮太長不合格，得趕緊回家再修剪。母親不在家，我披上報紙，拿起剪刀交給阿嬤，懇請說：「阿嬤，幫我把頭髮剪短一點。」阿嬤很猶豫地說：「不要啦！我不會剪了。」我笑著跟她說：「沒關係，阿嬤你很厲害的，比媽媽剪得還要好，不要剪到我的耳朵就好了。」說完我就端直坐在庭院的椅凳上。年逾七十的阿嬤小心翼翼地剪起我的頭髮，還一邊說著：「你的頭髮這麼多，剪得像狗啃的不要怪阿嬤哦！」我請阿嬤別擔心，頭髮會再長的。那一次阿嬤幫我剪得很好看，也是她最後一次幫我剪頭髮。

隨著推剪的游走，地上的髮絲已累積不少，來到最後的修尾，我一邊修一邊問外子要不要去給專業修一下。外子以堅決的口吻回應：「不需要，反正都要戴口罩，大家不會注意這頭髮。」我則竊笑於心，補了一句：「你也可以戴帽子！」其實我知道，這就是信任，就如當年我信任阿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