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蔚領

下班回家，沒料到住永和的母親，冒著豔陽轉兩趟大眾交通工具來租屋處看我，且做好了飯菜。我忍不住說：「媽，我買便當很方便，你何必麻煩？」因母親多年辛勞換得一身疾疢，心臟、血壓、腎臟都有問題，尤其雙手中指、無名指患了類風溼性關節炎，腫痛得十分難過。

母親笑笑說：「撐一撐就過去了，倒是你的頭暈，要早點去看醫生，不要拖成大病就來不急了。」想我都三十多歲了，母親依舊叮這囑那，彷彿如昨的歲月。

小時候，一家五口，父親僅是收入微薄的公務員，然母親為了子女的前途，不顧經濟拮据，硬是讓我們從私立幼稚園讀起。到了念小學時，昂貴的學費逼得她不得不典當從大陸帶來的金飾，故成績的好壞，便是母親最掛心的事。

她常耳提面命，不厭其煩地對我說：「你是老大，要以身作則，給弟妹樹立榜樣，考上好學校，給媽爭口氣，家裡才有面子。」「我們家人窮志不窮，只要你們出人頭地，個個給我考上好大學，老媽再苦都心甘情願。」

無知的我，聽厭了母親的嘮叨，更反感她的棍棒教育，連連以成績單上的「紅字」來打擊她的希望，惹得母親傷心落淚地說：「哀莫大於心死，我再也不管你的成績了，你的未來自己負責。」

當我開始結交異性朋友時，母親又緊張了。左一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右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再三強調「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遺憾，深怕我被「大野狼」吃掉。偏偏我又交上了一個「自認母親不了解他」的男子，害得母親憂心忡忡，華髮早添。

終於，我戴上家中第一頂方帽子，成為社會新鮮人了，母親又搬出她的金玉良言：「要多用眼睛觀察，多做事，少說話」、「吃虧是福，凡事忍耐」、「日久見人心，即使被錯怪，也不要和別人爭辯」。

可惜頑固倔強、性子尖銳的的我，視母親的話為老生常談，不屑一顧。結果在現實世界強出頭，吃盡苦頭，嘗遍屈辱、失意與挫折。回過頭來才覺悟，生我、養我、看我長大的母親，她還不了解我嗎？而我，為什麼總把她的關愛誤認為是限制、是束縛呢？

吃著母親熱騰騰的愛心，我慶幸自己還能享受父母庇蔭的幸福，同時也省悟到：任何工作的職責，都有完結的時候，唯獨母愛，永無卸下的一日，直到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