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昕怡

前陣子迷上了到傳統市場買菜，也因此發現了一間新開的麵攤。

麵攤坐落在市場邊的一個角落位置，乾淨明亮，牆上的菜單琳琅滿目。

老闆見我佇足東張西望，便熱情地揮手招呼。

「好像很久沒在早上吃小麵攤了，好，那今天的早餐就在這裡解決吧。」

我眼睛看著菜單，一邊盤算著要點什麼，思緒卻被拉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學生，每個周末早上，大我兩歲的哥哥，總會一大早就開始製造各種噪音，就為了把賴床的我叫起床，陪他去市場麵攤吃早餐。

「妳陪我去吃麵，只要人來就好，什麼都不用帶，早餐錢哥出。」

老實說，我小時候比較喜歡吃美而美，比較喜歡漢堡蛋和草莓吐司。

但是每次我都還是會乖乖地撐開眼皮、睡眼惺忪地起床。

不僅僅是因為今天省下的早餐錢，可以讓我多買兩張貼紙，更重要的是吃完麵後，哥哥會帶我去便利商店、一人選一瓶平常媽媽不准我們喝的飲料，在進家門前、一起稀哩呼嚕地喝到一滴不剩。

迅速洗漱完畢，下樓出家門後右轉，在路過各式各樣的肉攤菜販後，接著就會到我們要去的那間小麵攤。

麵攤是哥哥國小同學家開的，沒有店名，而同學叫吳國強，所以我們都叫它吳國強家的麵攤。

小小的麵攤、沒有華麗的裝潢，可能連燈都沒有，但客人照樣絡繹不絕；聽說連那時候在電視上很紅很好笑的九孔，也會開著他的賓士車，去吃吳國強家的麵。

那個年代沒有手機，在等麵上桌的過程中，除了看店裡又小又模糊的大頭電視外，就是聽哥哥講一些有趣的事。每當我被他說的趣事逗得樂不可支時，哥哥便會帶著興奮又驕傲的語氣問我：「妹妹，妳老實說，我是不是妳認識的人裡面，講話最好笑的一個？」「應該是吧，但是我認識的人沒有很多啊。」兄妹倆接著又是一陣狂笑。

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點一碗餛飩湯，很餓的話會再點一碗小碗陽春麵；哥哥則永遠都是點大碗的麻醬麵，配上一碗餛飩湯。

「妹妹，麵攤的靈魂是什麼妳知道嗎？是小菜。」

有用白醋和糖醃漬過的酸甜小黃瓜，以及浸泡滷汁多時，一口咬下香氣會充滿整個口腔的蘭花乾、滷蛋、豆乾和海帶。

在零用錢有限的那個年代，哥哥有時候手頭不夠寬裕，自己喜歡的蘭花乾就不點了，但無論如何都會切上一份他妹妹最喜歡的海帶。淋上甜甜的醬油膏、配著蔥花一起吃的滷海帶，直到現在都是我去麵攤必點的最愛。

年復一年，山珍海味沒少吃過，但每每經過傳統小麵攤，鍋爐裡滾燙的高湯，沁出一縷縷的白煙，伴隨著豬油香氣以及各式辛香料的獨特風味，那滋味依然令人相當著迷。

只是，陽春麵從一碗二十元，變成五十塊錢；兄妹兩個，剩我一人。

最近人們總說，要是能回到十年前，一定要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台積電的股票。

若真能回到過去，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和哥哥再一起吃碗麵。

只要人來就好，什麼都不用帶，要吃多少都可以，這次我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