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招弟
記憶裡,那碗浮著紅蔥酥、翠綠絲瓜還冒著煙的豆簽麵,常在舌尖舞動著,因為除了清甜飽肚之外,還包含了長輩勤儉持家、敦親睦鄰的言行典範。
當年,孤居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田野,街市又遠在幾公里外,家中除自種菜蔬、自養雞鴨外,常仰賴遊走各地的小販解決日常所需。這些騎腳踏車或挑擔而行的行動小販,車架上或蘿筐裡放的,不外乎糖、鹽、麵線、豆簽、酒、醬油、小零嘴等。老家「賣什細」的阿姨,也是其中一員。
矮小精實的阿姨頗具生意頭腦,家裡開小雜貨店,白天則挑擔四處販售,常趁著回程補貨時,繞到家裡歇歇腳,順便招攬生意。每一回,當她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挑著沉重擔子走進庭院時,大約都是中午時分,我倒茶讓她解渴,外婆則從籮筐裡挑選豆簽、麵線或油鹽等。
外婆誠意十足地留阿姨「吃中晝」,再轉身到後院採摘絲瓜或菜蔬。當熱騰騰的豆簽麵端上桌,主客唏哩呼嚕大口吃麵,大聲聊著村里軼事或是她穿梭各處撮合良緣的點滴,我常因聽得入神而忘了動筷子。餐畢,阿姨元氣滿滿繼續上路兜售,我則期待著再聽故事。這場景,持續了好幾年。
爾後遷居他處,阿姨淡出了我的生活圈,再相遇已過二十餘年。年邁微駝的她拉著我的手,激動地說:「妳阿嬤人足好,莫怪子孫攏有出脫。」
我那時方知,家徒四壁的年代,長輩單純讓阿姨「吃粗飽」的心意,已為我們姐弟播下「存好心,做好事」的福田種子。素簡的豆簽絲瓜麵,也成了舌尖永恆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