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昱培

自幼時起，家對面的書報攤就是我放學後流連忘返的所在。書報攤佇立於街道旁，以數塊木板搭起的平台，販售著當日的報紙與最新一期的雜誌，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報攤老闆，就坐在一旁的塑膠椅上招呼客人。無論雜誌或報紙，老闆都讓客人自由翻閱，因此每當放學鐘聲響起，我與眾多同學立刻奔往書報攤，恣意徜徉於報上的時事趣聞，飽覽世間萬般風情，不亦樂乎！

每次見到我們前來，老闆總是熱情地招呼，除了家常問候之外，也會與我們聊聊校園與全世界發生的大小事情，或是講述他不為人知的過往。原來，看似樂觀健談的老闆，小時候因家貧失學，熱愛閱讀的他深深以此為憾，當工作數年小有積蓄後，就頂下了朋友的書報攤當起老闆。對他來說，經營書報攤的利潤雖不豐厚，卻可提供學子閱讀的機會，也彷彿是向年少失學的自己傳遞溫暖，填補內心深處的遺憾。

後來，老闆的平台上出現了每周六出刊、約莫三十頁A4大小的香港武俠漫畫。當時的我，只要沉浸在刀光劍影、蕩氣迴腸的武俠世界裡，所有的煩惱憂慮便一掃而空，其中，尤以《風雲》和《天子傳奇》兩部最深得我心。申請大學時，我的研究計畫便是「香港武俠漫畫的演進，以《風雲》和《天子傳奇》為例」，口試時，一位教授很驚訝，我竟熱衷於他青春時期著迷的香港漫畫，而非時下風行於年輕人間的日本漫畫。而這一切，都要感謝書報攤的「栽培」。

離家讀大學後，這座書報攤仍是我返家必造訪之處。只是智慧型手機興起後，人人習於以網路汲取新知娛樂，讀書閱報的人口大量流失，導致書報攤的生意一落千丈，幾乎入不敷出。不過，老闆仍堅持繼續販售書報，因為他相信，總有老顧客會上門購買報章雜誌，或在閒暇的午後，繼續追蹤香港武俠漫畫的連載。

世事滄桑流轉，兒時家附近的鐵皮平房，如今都已變為櫛比鱗次的高樓華廈，惟有這座書報攤仍堅持守在原地，繼續供應精神食糧以饗讀者。在我心中，它就彷佛是戲院裡播放的老舊黑白電影，也是歲月變遷下最美的懷舊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