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子筑
想起年輕氣盛時,有潔癖的我往往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生活中和先生難免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他有他的道,我有我的理,誰也不屈服。劍拔弩張的態勢往往一發不可收拾,最後不歡而散,終至冷戰。
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兩人,下班回到家後形同陌路。如常的生活起居,一天不說話似乎沒大礙,但隔天又視而不見,整屋子冷冰冰的,幾乎快把人凍僵了。屋裡靜寂無聲,一點小聲響就顯得特別突兀,走起路來還得壓低腳步聲;遠處傳來的貓叫狗吠聲,平時不覺躁鬧,此刻卻如雷灌耳。
共餐時,往常是說話配飯,工作上的趣聞、歡樂或是無奈、懊惱,都在餐桌上暢所欲言,開心分享或宣洩解悶。冷戰時,口中的飯菜咀嚼起來五味雜陳,不但得小心使用餐具避免尷尬,真碰撞到了還得故作鎮定。唉,就是難挨啊!
靜悄悄的屋內,最喜歡突來的電話聲,誰先敏銳察覺立馬接聽,就可以趁著講電話時清清喉嚨,舒緩一番。最怕的是,哪個人一不小心來個響屁,明明可以調侃笑鬧的,卻得不動聲色、聽而不聞。唉,就是彆扭啊!
我這個直腸子,偏偏遇上冷靜的漢子,所以每次冷戰,總是先棄械投降,往往憋不住就笑了出來。同事都指責我最沒用,讓女人的尊嚴掃地。唉,我不是女中豪傑,真沒辦法!
現在都是白髮皤皤的老人了,人生走到暮年,已經沒什麼好計較了,即使相看不順眼,也牽手快半世紀了。
有一天我跟老伴說,清晨時,屋外的一隻白頭翁唱歌很好聽,每天陪我讀報。他不假思索回我說,「屋內也有一隻白頭翁。」我哂了一下,意會到他指的是自己(白髮蒼蒼),語帶不屑地說:「屋內的白頭翁是怪聲連連,早上不是咳嗽聲就是噴嚏聲。」語畢,兩人哈哈大笑。
老伴,就是老來作伴。同進共歡樂,同出共遨遊,說說笑笑過日子,相看兩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