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羿瓅

古代許多詩文書畫中，可見到人類不同性格的「老」朋友──喵星人和汪星人。其中，先秦的《莊子》、《韓非子》都提過「狸」，也就是貓。古人把貓叫做「狸奴」，宋明二朝的平民、貴族尤愛養貓，連進貢的貢品中都有貓！所以這「貓奴」、「鏟屎官」，連皇帝也爭著當呢！

南宋陸游是位愛國詩人，一生憂國憂民，鑽研兵書，懷抱北伐殺敵、光復河山的壯志。無奈宋、金隔江對峙，在宋廷主和派阻撓下，力主抗金的陸游被陷害、免職，此後輾轉，仕途不順，抱負難伸。又被同僚指「不拘禮法」，他乾脆給自己封了個號：「放翁」，卻仍澆不熄對國家滿腔的熱情和理想。

陸放翁為「南宋四大家」之一，詩、文、詞方面都具崇高地位，尤長於詩。一生寫詩近萬首，風格豪邁奔放，以愛國詩最為突出。從「國仇未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長歌行〉）、「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窗扉出光芒。」（〈金錯刀行〉），我們彷彿見到了那把黃金鑲嵌、刀柄上裝飾著白玉的寶刀，熠熠生光，不願閒放，感受到詩人雄壯必勝的信念和開闊境界。

他在〈觀大散關圖有感〉中言：「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二十抱此志，五十猶癯儒。」、「丈夫畢此願，死與螻蟻殊。志大浩無期，醉膽空滿軀。」想像出師北伐後取得勝利的情景，還擘劃了重建舊都的藍圖。

奈何實際上朝廷已不想迎戰，而自己五十歲了也仍是個瘦弱書生；大丈夫志氣廣大，尤其酒醉後渾身是膽，卻遺憾始終派不上用場。即便被免官後，陸游仍是豪志在心，「〈出師〉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燈更細看。」（〈病起書懷〉）、「壯心未與年俱老，死去猶能作鬼雄。」（〈書憤詩〉）。而八十六歲時，〈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言：「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在風雨聲中仍是想著、夢著，想要立刻躍馬邊疆驅敵去。

直到死前，還作〈示兒〉詩：「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壯志未酬，期望知道收復北方失土的消息，成了陸游的遺願。此等氣韻、精神，難怪近代思想家、文學家梁啟超，稱讚他為「亙古男兒一放翁」，推崇他是古來詩人中真正的男子漢。

真正的男子漢實有浪漫一面，從他跟愛妻唐琬被迫離異所作的〈釵頭鳳〉等愁詞便可看出，那深情，不知感動了古今多少人。然而跌破大家眼鏡的是，亙古男兒是個「資深貓奴」！

陸游寫過無數關於貓的詩，有一首最為著名：「風捲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就寫滂沱冬雨中，自己抱著貓、窩著厚毯，烤火睡覺，何其溫暖舒服！

他形容貓「似虎能緣木，如駒不伏轅」，他聘貓來抓鼠，還會賞賜魚和貓薄荷：「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後來，「狸奴睡被中，鼠橫若不聞。」貓不抓老鼠了，只蹭暖暖的被窩，詩人是既生氣又無奈又是寵愛，因為「鸚鵡籠寒晨自訴，狸奴氈暖夜相親」、「隴客詢安否，狸奴伴寂寥」、「夜長暖足有狸奴」，總而言之，貓咪簡直是「前生舊童子，伴我老山村」。

如此相陪相依，這是亙古男兒與狸奴的前世今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