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沐

清晨五點天還未破曉，我們睡得正酣，母親已經著裝完畢，手挽著籃仔，輕輕拉開院子側門前往她的菜宅。

菜宅離家有段距離，走過去要半小時的時間。母親一日復一日做著同樣的事，走一樣的路，問她：「會累嗎？」她說：「哪會？一天沒去真『礙虐』（台語，指彆扭、不舒服），看看也好。」母親呵護她的蔬果，就像照顧她的孩子一般，無微不至。

母親的菜宅就像是她生活的縮影，一絲不苟，井然有序，各式蔬果在硓 石牆的保護下安心地成長著。澎湖夏天酷熱，只能種些瓜果、花生、地瓜；冬日雖然適宜種菜，卻要提防凜冽的冬北季風，沒有石牆抵擋強風，什麼也種不了。母親一向勤儉、惜物，她在菜宅的小農舍裡自製堆肥，家裡的廚餘、田裡收成後留下的花生藤、地瓜葉、菜葉，都成了蔬果的養分，一點也不浪費。

母親的菜宅，也成為最好的戶外教學地點。每年寒、暑假回娘家，牽著孩子陪母親走上一段路，到菜宅裡認識各形各色的蔬果。在母親的帶領下，孩子們幫忙除草、灌溉，體驗拔蘿蔔、採小番茄、摘火龍果和西瓜的樂趣，年紀較小的孩子，則帶著玩具挖土機、傾卸卡車，開心地在一旁蓋起房子來。摘下的水果簡單沖洗後即可入口，坐在田埂邊，佐以田園風光，嘗一口鮮甜，別有一番風味。

菜宅裡的豐富生態，也最為孩子們喜愛。翩翩飛舞的紋白蝶、大啖高麗菜的小青蟲、揮舞著大鐮刀的螳螂、在沙地裡產卵的蝗蟲媽媽、啃咬著小白菜的蝸牛、水缸裡的小蝌蚪，就像尋寶似的，孩子的驚呼聲此起彼落，招呼著同伴前來觀看，嘰嘰喳喳地欣賞這些可愛的小生物。

母親的菜宅陪伴她走過半個世紀，她種的無毒蔬果，長年來滋養著全家，讓我們個個身強體壯；就算女兒已遠嫁他鄉，仍不時寄來她親手種的菜。沉甸甸的，塞滿了整個冰箱；沉甸甸的，是母親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