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敏

打工的店面外有一位「回收弟弟」──這是我擅自在心裡幫他取的綽號。

每天下午六點左右，回收弟弟會跟著他的父親來拿回收物。他們開著一台素白卡車，附近居民總是自發地將回收物堆在消防栓旁，待他們自取，讓父子倆總是滿載而歸。

回收弟弟看起來與我年齡相仿，有些智能不足，但總是笑臉迎人。有次我抱了一堆紙箱給他，他像個孩子一樣：「爸爸，姐姐給我好多紙箱耶！你看你看！」那瞬間，累積了一整天的疲累，似乎都因為這個純淨的笑容而消散了。

我有時候會坐在店外的長椅上休息。店裡是搞文藝的，常出入一些文藝青年，漁夫帽、刺青、古著是常見配件。幾個月下來，我觀察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有一些顧客看見回收弟弟時，總會不自覺地繞道；但面對我時，則會自然地微笑攀談。

左思右想，也許是因為弟弟的破舊衣著？撿回收的工作？又或是一眼可察覺的異於常人？儘管他有著孩子般的純潔心靈，人們卻避之唯恐不及；而我呢？也許因為有著正常的衣著談吐，又在看起來很文藝的地方工作，因此被自動劃為「有內涵」的文青。但我得先自首，我並不是個多麼善良、上進的好人，也擁有卑劣、自私的一面。

事實上，這種「以貌取人」的情況層出不窮，在社會的各個角落、在許多職場，甚至家庭。因為這種現象，我僥倖地獲得了一些好處，但更多的是反噬的空虛；就好像你撿起了一顆華而不實的蘋果，只看見表層的殷紅果皮，卻沒發現內裡被蟲蛀爛的痕跡。

我想起每次給回收弟弟一疊紙箱時，他總是激動地跟我道謝；再想起自己面對顧客時，那一聲聲毫無靈魂的「謝謝」，心裡只想著早點下班……我有些羞愧，為什麼這世界，無法多給他們一點溫柔呢？人們總嚷著「第一印象」有多重要，但只以第一眼來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今晚，回收弟弟大概也會在門外整理回收，我想，或許可以試著跟這個孩子多聊幾句吧！但願所有的善意，都能被這個世界溫柔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