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郁美
一七七○年十二月,一位出生於德國波昂、才氣縱橫的音樂家、有「樂聖」之稱的貝多芬誕生了。他一定沒想到自己的名字成為台灣教育界揶揄的材料──會「背」就「多分」;「背」是指聯考制度下的記憶與背誦。
他可能更沒想到當鋼琴小品〈給愛麗絲〉響起,台灣的大街小巷會竄出許多人逐車而跑──扔垃圾是也。另外一首知名的「垃圾音樂」為波蘭女作曲家特克拉的〈少女的祈禱〉,兩首鋼琴曲成為寶島的「庶民音樂」,讓外國人嘖嘖稱奇。
今天就來談談貝多芬的兩部音樂傳記電影:《永遠的愛人》(Immortal Beloved),以及《快樂頌》(Copying Beethoven,又譯「複製貝多芬」)。
貝多芬情史豐富,但終身未婚。有人推測是他常愛上有夫之婦、戀情無結果之故。又有人推測他因聽力退化嚴重、逐漸遠離社交,連帶地封閉了自己的感情世界。然而一九九四年推出的電影《永遠的愛人》可不是這麼說。
貝多芬過世後,遺物中有三封沒有署名收信人,卻熱情洋溢的情書,他這樣寫著:「我的天使,我的一切……永遠無人再能占有我的心。」於是後人便扮演神探柯南,抽絲剝繭地想找出這個「愛人」是誰?尤其是電影中還「加料」一段衝突與懸疑:貝多芬要把遺產全都留給她。結果電影演到最後真相大白,「原來是她!」身為觀眾的我們不免大吃一驚,尤其這還牽涉到貝多芬的私密。
貝多芬十分疼愛他的姪子,管教嚴厲,期望他有朝一日在音樂界出頭天。電影中說,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那麼他與弟媳婦就有了不倫之戀,此說正確否?
為已逝者作傳,其劇本該怎麼寫?若忠於史實,是否流於紀錄片、缺乏情節發展與故事高潮?若悖離史實,則又被批評天馬行空、一味討好觀眾?像這部《永遠的愛人》也不免加油添醋一番,其目的是「讓電影好看」,故而我們也只好放寬標準,不必深究貝多芬的愛人是誰?遺產都歸她了嗎?真有私生子嗎?但是電影《快樂頌/複製貝多芬》就扯得離譜、不可原諒了。
本片是二○○六年由波蘭導演安格妮茲卡.賀蘭執導,原名有「複製」(Copying)一字,「複製貝多芬」是何意也?
當時音樂家創作記譜時修修改改,字跡可能潦草難辨,必須要聘雇抄譜員來謄寫,此即「copy」,中譯「複製」不是很準確,因此大陸採直譯《複製貝多芬》,台灣則以《快樂頌》名之。
本片整個是虛構故事,根據史實:貝多芬確實有兩位抄譜員,但都是男性;本片則說貝多芬的抄譜員是一名叫安娜的女孩,他倆並未發展戀情。但在電影的高潮戲:貝多芬在劇院指揮交響樂團、合唱團齊聲演出《快樂頌》時,由於貝多芬已耳聾根本聽不見聲音,於是躲在樂團後的安娜當了槍手替他指揮。
他倆的「合作方式」是:貝多芬背對觀眾卻眼睛看著遠處的安娜,安娜比畫什麼他就比畫什麼。整首樂曲約六、七分鐘,就看他倆在那兒比畫來比畫去,換句話說安娜等於是貝多芬的耳朵,她替他「指揮整場」,這這這……是不是虛構過頭了?難怪本片票房不佳了,因為觀眾不買帳。
還有一個重點,真實的情況是貝多芬發表《第九號交響曲:快樂頌》時已全聾,他並未親自指揮,而是站在樂團前,看著指揮家烏姆勞夫(Michael Umlauf)領導全場,一曲完畢他身後的掌聲與歡呼響起,他渾然不知,直至一位次女高音走過來扭轉貝多芬的身體面對觀眾,他在「無聲的世界裡」才知道成功了。就這一點來說,那部由安娜扮演假指揮的《快樂頌/複製貝多芬》,顯得矯揉造作又失真。
貝多芬的創作產量不算豐富,因為他不是「快手」,但重要的、登峰造極之作,如:《田園》、《快樂頌》、《命運》、《皇帝》、《莊嚴彌撒》等,大多是耳聾以後誕生的,成為音樂史上的一則傳奇。《快樂頌》是一首大合唱曲,歌詞取材自德國文學家席勒的詩,現為歐盟的盟歌。
貝多芬年幼時患了中耳炎,可能延誤醫治導致終身為耳疾所苦乃至於全聾。他與人溝通的工具是「談話冊」(即在筆記簿上書寫話語),因為「談話冊」的保留,成為日後了解這位曠世奇才的珍貴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