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艷麗
書法字的好,好在千年文字的底蘊與氣場,好在不經意間讓人豁然開朗。書法中的每個字都會說話,它們夾雜著時光的流轉。
讀雪小禪的〈伯遠帖〉,有一段話是這樣寫的:「伯遠是一個人的名字,是王珣的侄兒,王珣又是王羲之的侄兒。王家每個人都是書法家。我亦姓王,我爺爺寫書法父親寫書法,我也寫書法。很多事情都是天意。」
我未曾見過伯遠真跡,但是讀了這篇〈伯遠帖〉,眼窩一熱——我相信,自己晨起寫書法的習慣亦有「天意」。
去年冬日,父親突然辭世。我開始找來行楷字帖,模仿著書寫,摘抄閱讀時心有所感的句子。我從天色朦朧寫至天色稠藍,每天如此,居然從寒冷冬一氣寫至溫暖春,寫著寫著,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不安的情緒漸漸散去。
總也記得兒時,太陽西沉,屋頂升起裊裊炊煙,歸巢的鳥兒掠過田野。父親在家寬敞的堂屋裡,在紅木的大方桌上,擺上筆、墨、紙、硯,一撇一捺,一停一頓,寫下頓挫抑揚的毛筆字,他周身流淌出一種光澤,我相信,他內心有著對當下心滿意足的歡悅。這些綢緞般的畫面與片斷,愈是時日久遠,愈是記憶蔓延。
在每日抄寫中,我一邊回想往事一邊體會到某種釋然。終於明白——這是最深切的悼念,又是最儀式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