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郎英

晚上十點多，傳來一陣尖銳震耳的「喔嗚〜喔嗚〜」鳴笛聲，窗外閃爍著紅藍相間的光芒。趨前趴在窗台察看，發現兩台雲梯消防車和救護車在公寓樓下斜停著，警消人員和不少路人正往高樓探看。我趕緊打電話到管理室問個究竟，結果竟是：「有家住戶吵架，謊報要自殺。」

知道不是發生火災，慌亂的情緒先穩下來，隨即聽聞一連串雜沓的腳步聲，一群身著救災裝備的人員進進出出，在確認無生命危險的情況後，救護人員與救護車才陸續駛離。

我住的公寓大樓有幾十戶人家，在都會區算是單純的社區，但各家各戶關起門後自成天地，家家也都有本難念的經。即使彼此關係不錯，仍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時仍會聽到這家夫妻伴嘴、那家孩子爭執，吵鬧過後又回復平靜。不過，像這樣勞師動眾倒是頭一遭，讓整棟公寓的住戶都受驚了。

今晚家人都不在，剛經歷一場生死鬧劇，讓我徹夜難眠。回想搬來這裡後的點滴生活，雖然左鄰右舍時有紛亂，但大體上相處和睦，尤其獨自一人在家時，周遭傳來的聲響，反倒成了我排遣寂寞的良伴。

「碰碰碰」，那是小腳ㄚ在木地板跑跳的聲音；「啪啪啪」，那是小皮球拍打地面的聲音；「唰唰唰，嘰〜啪！」那是拖曳玩具和積木倒塌的聲音。我家天花板，不時傳來此起彼落的環境樂章，只因樓上添了小娃兒，那生力軍的精力，有夠充沛。

跟上班打卡一樣準時，各式各樣的活動雜音穿牆而來，是腦人的雜音，也是歲月的迴響。

自己生養過三個小蘿蔔頭，這些聲音對我來說很熟悉，可是畢竟孩子已長成多年，剛開始重溫往日舊夢，還真有點難以適應。尤其當我專心寫作腸枯思竭，或疲憊不堪急需補眠時，那些雜音簡直就像魔音傳腦。

所以，除了盡量同理心看待與忍耐育兒「非常時期」，真受不住時，便會用長竹竿往發出噪音處頂它幾下，就像打摩斯密碼般。別說，還真有效，總會安靜好一會兒。

偶爾，窗外會飄來某戶人家的謾罵聲，愈吵愈兇，在空曠中庭宛如幽谷迴音，想不聽都難。情緒化的字眼實在擾亂心神，除了商請保全警衛出面勸阻，也打開音響放送優美音樂，方能削弱化解那些叫囂聲。也提醒自己，與老伴得相親相愛，別像他們那樣上演動作片。

然而，最惱人的就是「天降神水」，往往讓人措手不及。

每天到陽台晒完衣服，習慣倚著牆垣欣賞街景，突然嘩啦啦一陣飛瀑，衣服都溼了。一開始以為下雨，弄清楚後，才知道是樓上澆花或清洗玻璃，連停在騎樓的機車都成了落湯雞。直到管委會製作住戶守則，張貼在公告欄宣導後，方見改善。

「萬金買鄰」這句話，我深有同感，鄰居間除了「互相」，還真的需要多一點「體諒」。

寂靜的夜，看著公寓大樓飄忽流瀉的暈黃燈火，我還是很喜歡這個大家庭的，只希望接下來的這一年，紛亂不再，溫馨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