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雜論】重新評價五四運動

文/尚智 |2019.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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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尚智

西方歷史學家舒衡哲(Vera Schwarcz)把五四運動的歷史意義比擬為「中國的啟蒙運動」,她的理由是,西方的啟蒙運動與中國的五四運動皆有理性批判的精神;西方批判中世紀的上帝與教會,中國則批判傳統的皇帝與儒家,中國知識分子欲從自我造成的蒙昧之中「除魅」,這將使得中國成為現代化世界體系一員。

這樣的論述,是想讓西方世界重視五四運動對中國的歷史意義,但是對中國而言,似乎不宜將五四的理性批判精神,給予太過於樂觀的評價,我們應該更努力掌握五四運動於中國本身的歷史發展軌跡。

滿清覆滅之後,基層民眾未能徹底去除皇帝崇拜的心態,以及袁氏稱帝與軍閥割據導致民主共和的流產,顯示辛亥革命未能解決問題,反而帶來更多問題,這成為五四運動的內部動力。另一方面,德國的Enlightenment傳至日本譯為「啟蒙」一詞,進而成為中國五四時代的思想資源,這是五四運動的外部脈絡。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因為蔡元培把政治勢力逐出學術領域的努力,北京大學包容多元聲音,成為五四運動的大本營。

舒衡哲的論點起碼有兩個模糊之處:第一,作者相當強調五四運動作為中國啟蒙運動的理性批判精神,但是,「反傳統主義」不等於理性批判精神;因為當時中國未能馬上瞭解西方所謂「理性」的真諦,且在軍閥與列強的內憂外患中,不屬於理性的民族主義情感持續被引發,甚至回頭反噬「理性」,用「反傳統主義」描述五四運動的實際情況,或許更能掌握現代中國的發展脈絡。第二,作者未能區分狹義(政治層面)的與廣義(文化層面)的五四運動;狹義五四運動的導火線是民族主義情感,即巴黎和會的山東問題,而廣義的五四運動即新文化運動,它的理性批判精神是往後數十年間,五四運動的歷史記憶在建構過程之中,才逐步被確立,把兩者區別清楚,將使我們更能掌握五四運動的整體意義。

相較於晚清改革派提倡溫和的維新變法或君主立憲,革命派鼓動激烈的愛國情緒,五四世代的知識分子嘗試以較為成熟的態度主張科學與民主,並開始上街以行動表示;一位五四學生說道,梁啟超一代是「敢知」,五四一代是「敢做」。

然而,五四運動的內在弱點亦源於此:其一,五四運動未能深刻認識傳統文化,只想要全盤西化,結果未能保留傳統文化好的一面,又無法真正斬斷傳統文化壞的一面。

其二,五四運動的啟蒙路線始終受到救亡路線的制衡,知識分子終因政治勢力的壓抑,而把「愛國」優先於「啟蒙」,使國共兩黨分別收割了五四運動的果實,甚至扭曲了五四運動的歷史記憶。

實際上,五四運動本身歷時不長,它的影響卻很大,乃因國共兩黨強力爭奪五四運動歷史意義的論述主導權,皆欲利用五四運動的歷史記憶建構本身的革命正當性,並避免知識分子藉五四運動的精神資產,重新喚起自主批判的力量。

弔詭的是,五四運動的重要性也與此有關,因為之後再無這種大規模的思想解放運動,這使得知識分子把五四運動的理想,在往後數十年間視為未完成的任務。

總結來說,五四運動始終帶著強烈的民族主義情感,並使之最後導向政治運動,間接有助於中國國民黨的北伐與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五四運動本身有大破而無大立,成為一個早熟又受抑制、而非自然成長的文化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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