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沐
來到澎湖的旅客,總要到咾咕石厝參觀,充滿滄桑的古厝,已經成為網美們的最愛。
我在咾咕石厝裡度過了我的童年。回憶裡,它是殘破不堪的,割手的咾咕石牆布滿青苔,髒髒舊舊的。我們的宅子雖大,但好幾間房舍早已傾頹,樑柱東倒西歪。我們的大厝分為前後兩棟,後棟的屋頂還破了一個洞,每次爬上去收母親晒的落花生、地瓜簽,總得躡手躡腳,好怕會把另一邊的屋頂也踩破,掉進那個神祕的洞裡。
民國75年,韋恩颱風來襲,狂風暴雨把宅子吹得搖搖欲墜,全家一起待在最堅固的祖母房裡,像在避難似的,嬸嬸抱著襁褓中的堂妹擔心得都哭了。颱風過後,屋頂的大洞破得更嚴重了,往往是屋外下大雨,屋內也跟著下小雨,我們幾個孩子忙著拿鍋碗瓢盆幫忙接雨,卻也因為好玩而笑開了!
咾咕石厝的中庭蓋了豬舍、雞寮,還有一口井和一小塊可以種菜的地。那時,祖母會把地瓜葉和餿水煮沸了餵豬仔,只是豬仔和雞屎的味道實在太重了,讓我從來不敢邀請同學來家裡玩。小菜田是我們玩扮家家酒最理想的地方,因為那裡有很多的「食材」,而且田裡到處都是蝸牛,是我和姐妹們的小寵物。
直到小學時,老師會到家裡做家庭訪問,每當老師公布家庭訪問的日子時,總讓我頭皮發麻。那時候,同學大多已住在水泥屋了,只有我還住在破舊的咾咕石厝裡,感覺好難為情,總想著用什麼理由搪塞過去,不讓老師登門拜訪。
升國中那年的暑假,怪手來了,把咾咕石厝拆了!看著移為平地的宅子,我紅了眼眶,也告別了我的童年。
我記得,祖母睡前總要喝上一杯自釀的芭樂酒;記得父親陪我們看星星、數飛機的夏夜;記得清晨時,母親煎得滋滋作響的荷包蛋;記得祖父病危時,我在他身旁朗讀課文給他聽;記得南風吹起時,巷子口最適合鋪上草蓆睡午覺……
咾咕石厝裡,開心的、難過的都已成往事,但它時常入我夢裡,讓我哭著、笑著、感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