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間 《關於愛與其他的惡魔》二三事

文/張淑英(台大外文系教授兼國際長) |2018.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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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淑英(台大外文系教授兼國際長)

酷熱溽暑的七月,哥倫比亞文學家馬奎斯(一九八二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關於愛與其他的惡魔》熱騰騰的中譯本終於鋪市。一九九四年西文原著出版時,我在同年八月四日的《中國時報》「開卷周報」版引介了這部作品,翻山越嶺繞過四分之一個世紀,中譯本始見天日。

馬奎斯一九八五年發表《愛在瘟疫蔓延時》(原文《霍亂時期的愛情》)大受歡迎,他表示要再寫一部「真正的愛情小說」。他生前最後兩部著墨「愛情」的作品《關於愛與其他的惡魔》和《苦妓回憶錄》(二○○四),或因去日苦多,未竟再攻頂之功,但是以他豐厚縝密的創作力,依然獲得讀者青睞,文壇評論仍以「十年磨一劍」的筆力稱許。

我認為馬奎斯早已寫過「真正的愛情小說」:《預知死亡紀事》(一九八一)就是他從悲情孤寂幻滅悲觀的《百年孤寂》轉化到歷練、成熟、刻骨銘心、鋪陳圓滿結局的愛情;也是從一九六○年代「爆炸時期」(boom)的魔幻寫實主義,逐漸轉向到「後爆炸時期」(post-boom)寫實的代表作。《關於愛與其他的惡魔》只是再次反芻,回歸寫實,追溯十八世紀殖民時期「不單純的愛情」的作品。

小說點出了「愛」和「惡魔」,兩者息息相關,相互傾軋,彼此扞格。三十六歲的神父德勞拉和十二歲的童貞希娃.瑪莉亞的愛戀是浪漫、罪惡還是瘋癲?一個是在修道院潛心修行,學習獨身守貞唯主為依歸的神職人員,一個是由黑人女僕鎮日陪伴的侯爵之女希娃.瑪莉亞被狂犬咬傷,卻被視為「惡魔附身」,須以伏魔儀式除病。德勞拉肩負著伏魔的責任以便醫治希娃.瑪莉亞的病。然伏魔未成,兩人「著魔」愛戀彼此,希娃.瑪莉亞夜夜痴盼伊人,德勞拉深情吟詩訴情,儼然西班牙文藝復興文人加西拉索.維加的寫照——一個無法愛其所愛、三十三歲英年早逝的詩人。這是十八世紀西班牙殖民拉丁美洲的時代,這是宗教法庭經立法通過廢除卻依然雷厲風行的時代;這是兩個戀人年齡差距引發「戀童 vs. 戀父」的討論;兩人從各自封閉的日常生活,走進更封閉的修道院空間,有著純真好奇,也有無知的傻。純與蠢來自周遭的環境,宗教和社會的權力、壓力與盲目,所謂的「其他的惡魔」。

傅科的《瘋癲與文明》論述此時期的疾病、監禁、譫妄與瘋癲的現象,得以參酌觀照這部小說的爬梳;西班牙學者 Pepe  Rodríguez 的《神職人員的性生活》點出了人性七情六欲的自然與禁欲的艱難。因此,我們讀到澳洲作家Colleen McCullough的《刺鳥》時,看到由真實故事改編的阿根廷電影《卡蜜拉》時,理解神職人員逾越了宗教的禁忌,流露兒女私情的真性情;看到電影《哥雅畫作下的女孩》時,不禁譴責宗教法庭的不仁與腐敗。

二○○九年哥斯大黎加女導演Hilda Hidalgo 將《關於愛與其他的惡魔》搬上大銀幕,以卡拉瓦喬式的畫風呈現浪漫唯美的愛情,光影明暗、黑白彩色美輪美奐,一部馬奎斯不吝給予導演稱許的處女作。

我看到《關於愛與其他的惡魔》的「關於」中譯時,想起了已逝詩人余光中的翻譯論點,他提到中譯的「關於」受外文影響太深,不宜也無須直譯。我們愈強調「忠於原文」時,似乎束縛愈多,讓原文綁架了我們的母語。這不是班雅明的「純粹的語言」的翻譯,也不是魯迅的「硬譯」,二○一五年大陸的譯本《愛情和其他魔鬼》和一系列馬奎斯譯作,或可相互借鏡觀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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