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娟瑜

「我這一生至今還沒有談過戀愛，不明白什麼是瘋狂的熱戀，也不曾經歷失戀的痛苦。」

說這話的女性朋友四十多歲，有高學歷、高職位、高收入，但是感情的黑洞未被填滿，讓她有點失望。

無條件的愛

從小，我們透過父母去經歷人生的喜怒哀懼，而愛，就是最早的體驗，媽媽的奶香、爸爸的肩膀，是我們理解愛的起源。之後，我們向外尋找愛的對象，渴盼一位相知相惜的情人，這是一段漫長的學習過程，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對的人終生相守。

然而向外探索情愛，其實更需要向內找到愛的火種。如果原生家庭提供愛的資源有限，我們又如何有足夠的能力給出愛、維持愛和經營愛？

第一個無條件愛我的人是爸爸。聽媽媽說，我出生不久，爸爸常抱著我向旁人炫耀：「這是我的女兒子。」由於初學國語，爸爸分不清「兒子」、「女兒」的說法，以致用了「女兒子」來稱呼我。

爸爸對我的呵護，有時甚至引起弟妹不滿，覺得爸爸太疼我了。國小時，我常坐在摩托車的後座，摟著爸爸的腰，臉貼著他的背部，跟著他在台北大街小巷奔竄。這也成了爸爸對我愛的印證。

脫離原生魔咒

爸爸在原生家庭裡，是阿公第一任太太所生，排行第三。原生阿嬤過世後，阿公續弦，家裡添了兩個弟弟、兩個妹妹。聽說原生阿嬤愛打四色牌，爸爸三、四歲就跟在身旁，長大後也喜歡打麻將，導致家境起起落落，也讓我經歷了父母爭吵不斷的家庭生活。

爸爸在原生家庭有經歷愛的學習嗎？他有感受到被愛的溫暖嗎？十六歲時，原生阿嬤病逝時他有過什麼體會？他，哭了嗎？爸爸一生的情感經歷，成了他無條件愛我的養分，我有因此學到愛人的能力，和處理分分合合的勇氣嗎？

我生命中另一個愛的火種，是媽媽。

媽媽出生在有十四個孩子的大家庭，在五姐妹中排行第四，手足年齡前後相差足足有二十歲，當大阿姨到日本學醫時，媽媽還是個小娃娃。媽媽在那樣的年代，是否得到足夠的關愛？她是否和我一樣，著迷於原生家庭的關係探索？是否立意從原生魔咒脫身，努力改變命運？

媽媽當然是愛我的，雖然她不擅長表達關愛，拙於言詞。

還記得高中住校時，她會坐在爸爸的摩托車後座，手上拿著蒜味糖醋魚，一路從萬華奔到景美，只為了讓我打牙祭；小學六年級的母姐會，我在校門外遠遠見到媽媽穿著旗袍盛裝而來，驚喜之餘，第一次喊她「媽媽」（過去叫「阿母」）。

建立愛的系統

只是，爸爸、媽媽對我的愛，究竟在什麼情形下消逝了？回想起來，應該是由於那些爭吵聲。

當初自由戀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反目成仇、互相指責，身為子女，在那樣的隆隆炮火中，自是無所適從。幸好，之後歷經了為人母的學習，才懂得吵架也是溝通的方式之一；而愛，是透過各種不同的溝通方式，一步步探索而來。

多數人從原生家庭經歷的愛，是破碎的、沒有安全感的；即使距離較遠，但原生家族的人生起伏、情感糾葛、思維模式，不管合不合時代潮流，都將一代傳一代地進到我們的血液和命運裡。

一個人可以怎麼追索自己的情感源頭？若從家庭得不到愛的力量，又可以從哪裡重建個人愛的系統？我們是不是也樂意把學習來的愛的能力，傳承給子子孫孫，讓他們得到最好的愛的火種？

啊！這真是一條值得我們繼續追尋的成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