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洪貞

「我好無聊喔！每天吃飽了就閒閒的，沒事做。」這是我每次去看媽媽時，她總會對我說的話。

媽媽九十五歲了，耳聰目明、走路輕快。因為年紀大了，她的記憶停格在年輕時天天下田工作的年代，覺得人吃飽了，就得下田工作。

過去，每次聽她喊無聊時，我像很多子女一樣，給予寬慰並告訴她：什麼都不用做，把自己照顧好，快樂地過日子就好。但這兩年我改變了方式，試著從她記憶中最熟悉的區塊找話題，畢竟，過去的事她記得的比現在的多。於是，我決定從她最掛念的阿文姨著手。

阿文姨是媽媽種田的夥伴，兩人認識了七十多年。她家的田和我家的，只隔著一個巴掌大的田埂，她們每天一起下田耕種，天黑了又一起回家，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長。由於一起工作、一起養兒育女、一起變老，所以感情特別好。也因為她和媽媽年紀相當，我稱她們作「老同學」。

阿文姨九十六歲，同樣耳聰目明，就是走路不太方便，需要有人攙扶，所以很少出門。媽媽告訴我，人如果不常講話，腦袋反應會變慢，嘴角也會萎縮，所以她經常想去找阿文姨聊天，回憶一些陳年往事。

自從知道媽媽的心事後，我就順水推舟，每天早餐過後，等媽媽看完報紙，我就問她：「多久沒看到老同學了？」

聽到「老同學」三個字，她的眼睛瞬間發亮，然後告訴我：「好久沒看到了（其實昨天才見過面，只是她忘了）。」

「很久沒看到喔？那我們就去找老同學吧！」然後，我就陪媽媽去找阿文姨聊天。

每次看到媽媽和阿文姨兩人，從年少時躲二戰的警報開始，接著結婚生子，然後娶媳婦、當婆婆、當阿嬤，到現在當阿祖……一段段地聊著，然後發覺時間過得飛快，竟然一下子就老了，走不動了。

聽兩位老菩薩聊天，不僅感染她們的歡欣，也像聽一段百不聽不厭的歷史故事，有趣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