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凡

佛經中記載，一日，佛陀和弟子在樹下談禪論道，師徒研究交流「煩惱怎麼來的？」

弟子得意的說：「煩惱因『我』而起。」

佛陀微笑的說：「不是。」

弟子再問：「那麼，是因為『他（她）』嗎？」總要把別人拖下水，才會顯得自己的清高和智慧，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自己，不過在發生的時候，剛好路過看熱鬧。

佛陀搖頭：「也不是。」鼓勵的眼神帶動著弟子的好奇。

弟子說：「還是請佛陀告訴我們煩惱究竟形成的原因。」

佛陀說：「因緣。」

緣起的風，透著微光清醒的涼意，穿過無始劫的糾纏，在萬古時空中閃爍。煩惱怎麼來的呢？有你、有我，再加上各種不同的人事物因緣，才會煩惱現起；就像炒一道青菜，要具備水、火、青菜、時間、鍋具等元素，才能和合而成。過去、現在、未來，在生命的軌道上，人世間的愛與恨，恰如炊煙裊裊，無有間斷，若無慈悲法水，終究渾身不對勁。

我們早已習慣「處處惹塵埃」活在分別喜惡之中。過去輕如鴻毛的，後來重如泰山；原來萬般計較的，後來不屑一顧。在生死的長河，奮泳而上，最終盼到「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落在李清照的〈臨江仙〉上：「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再沒意思，再沒心情，生活終究要繼續過下去，至死方休；何去何從？又要往哪裡安頓去？古往今來都是大哉問！

晨起，禪坐，我想起初心！《心經》云：「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經由呼吸，我與三千大千世界和合為一，什麼都是你的，也什麼都不是你的，無所得，便無所失；無所失，便心無罣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而所謂最開始的初心，是三十歲的自己？是一心追求佛法的自己？還是那剛出生的自己？或者更早更早……沒有分別，沒有得失，沒有上下，沒有大小，沒有你和我，一如新生的嬰兒，天真自在。

初心，是什麼？朋友畫了一幅畫，正面看時，像一顆樹，穩健筆直的樹幹，承載著枝繁葉茂的繁榮；而繁榮的另一面，恰似煩惱的利剪，將清明的歲月，剪做龍鳳呈祥的圖騰模樣，仔細看是歲月班駁的歷歷滄桑。而滄桑可以是星、是月，是一朵又一朵清淨的蓮花，在月夜裡風華萬千，在虛空中自在，在大化中逍遙，遠離一切束縛，以無所得故，究竟涅槃。

最初的那個心在哪裡？我想起過去深研《金剛經》頗為自負的德山宣鑑禪師，意氣風發帶著《青龍疏抄》南下論法的路上，經過一家老婆婆賣餅的小店，餓了的德山買餅做點心，聰慧的老婆婆不慍不火的微笑著：「《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請問大德的點心，點的是哪個心？」德山無言，點「心」在哪裡？生活的每個當下，都是開悟的契機，一念覺，便在彼岸；一念執迷，都是生死關頭。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那說不盡的心事，最初、最初的「點心」在哪裡？什麼樣的初心，我們才能活得安靜又勇敢，才能無求又精進，才能豐富又簡單。「本來無一物，何處若塵埃」，在輪迴暗黑的夜裡，若您煩了、累了，唯記得初心，帶著安忍，別慣著習氣，便能洞見「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不多不少，不來不去，一直與我們同行的燈，便亮了；禪心，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