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珊

行者又笑道：「我把你這饢糟的！老孫保師父，不知受了多少苦難，你倒攢下私房！」八戒道：「嘴臉！這是什麼私房！都是牙齒上刮下來的，我不捨得買了嘴吃，留了買匹布兒做件衣服，你卻嚇了我的。還分些兒與我。」行者道：「半分也沒得與你！」八戒罵道：「買命錢讓與你罷，好道也救我出去是。」

行者道：「莫發急，等我救你。」將銀子藏了，即現原身，掣鐵棒把呆子畫攏，用手提著腳，扯上來，解了繩。八戒跳起來，脫下衣裳，整乾了水，抖一抖，披在身上，道：「哥哥，開後門走了罷。」行者道：「後門裡走，可是個長進的？還打前門上去。」八戒道：「我的腳捆麻了，跑不動。」行者道：「快跟我來。」

俗話說的好，虎落平陽被犬欺。想那豬八戒前世身為天蓬元帥時，統領八萬水軍，可謂威風八面，神氣不凡，如今遭擒，卻被獅駝山獅駝洞獅駝城的毒魔怪吩咐手下，將其四馬攢蹄捆住，在洞中後邊池塘裡浸著，「待浸退了毛，破開肚子，使鹽腌了晒乾，等天陰下酒」，真是個落了湯的鳳凰不如雞。如此傷身之際，那猴子精居然還落井下石，以此戲謔之手段，拿他取樂。

難怪，這豬八戒一聽出孫悟空的得意大笑之聲音，會惱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罵這猴子精，乃「天殺的弼馬溫！到這們苦處，還來打詐財物」！

吳承恩之所以安排孫悟空打詐豬八戒私藏之財物的情節，實為小說之喜劇效果所安排。通過這段詼諧描寫，既突出孫悟空機智活潑的一面，亦反映出作為男三的豬八戒為己的狹隘心理；以此鮮明之對比，昭示二氏之人物性格，給予看官們強烈的印象。

好笑的是，豬八戒從牙齒上刮下來的，不捨得買了嘴吃的，一路保唐僧助孫悟空除妖打怪，直到書中第七十六回才總共攢下這四錢五、六分重的銀子，在落難於獅駝山獅駝洞獅駝城之際，卻用這身家性命錢向孫悟空來買命求救。由此可見，當人性命攸關的時候，錢財也成了那身外之物，人生無常如此，無非心如明鏡台，此處惹塵埃罷了。

李卓吾在《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第一百回〈徑回東土，五聖成真〉總評道：「你看若猴、若豬、若馬，俱成正果。獨有人反信不及，倒去為猴、為豬、為馬，卻不是大顛倒乎？」可不是，在這人間世，常有人為一己之惡而禍及他人，直接去為猴、為豬、為馬，如此大顛倒，豈是那邪思妄念作祟良知乎？人性不致，直把那良知作踐，徜徉兇場惡海，叵耐那四方愚蠢眾生還不放下屠刀，重修那仁善之門成正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