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宗懋圖文館提供

民國68年（1979）9月10日，台大醫院以四組人力，連續12小時的時間，成功完成台灣首次連體嬰分割手術。在社會極大關注下，張忠仁、張忠義兩兄弟獲得新生，並解決圍繞在這個問題上醫療、法律和人道的爭議。

民國65年12月23日，一個連體嬰誕生於高雄市中心醫院，父親張義盛，母親姓林，家境清寒，過去曾生一子，但六個月大時病逝於肺炎。夫妻倆看見生下的連體嬰，不知所措，又感無力扶養，經人介紹送到台中私立中山醫專附屬醫院。

中山醫學院院長蔡滋浬同意給予免費的檢查與醫療，檢查結果此為「坐骨連體嬰」，上半身各自分開，各有獨立完整的頭部、胸、心臟、肺、肝和雙手，下半身則是共同一個肚臍、一個骨盤、一個男性生殖器和三隻腳。院方為他們取名張忠仁與張忠義，表面上與正常嬰兒無異，唯其下半身連在一起，形成特殊的生活形態。

中山醫院也開始與醫界專家進行會診，在考量醫療技術與人道問題後，傾向為連體嬰實施分割手術。該院判斷，忠仁、忠義兄弟應在一歲半至兩歲之間進行手術，最為適宜，不過該院本身設備和人才不足，希望交由台大醫院協助。

民國67年年底，忠仁、忠義被送到台大醫院做檢查，希望台大能夠施行手術；不過兩星期後，他們又被送回台中醫院，原因是台大醫院院長楊思標堅決反對分割手術。

主要理由是，分割手術沒有完全的把握，失敗了不僅要接受責難，甚至要負法律責任。而且手術費用龐大，不如用在有把握達成醫療效果的病患身上。此外，手術即使成功，這一對殘障兄弟也將成為社會長期的負擔。

儘管楊思標有其專業理由，但明顯缺少生命的關愛與慈悲，尤其將殘障者界定為「社會的負擔」，更招致輿論強烈的批評。媒體對於此事的報導愈來愈深入，引起社會對連體嬰處境的廣泛同情，並使其成為法律、醫療和良知交織的挑戰性課題。

民國68（1979）年3月，這項爭議達到最高點，原因是此刻連體嬰已長到兩歲四個月，忠仁、忠義巨大結腸現象日益嚴重，而且尿道中有尿逆流現象，可能造成感染而導致腎盂炎，如果半年內不施行分割手術，兄弟倆將會死亡；換言之，他們面臨生死的關鍵時刻，社會人心也產生急迫感！

儘管台大醫院內的相關醫師都主張分割，卻礙於院方政策，而無能為力，因此輿論批評的態度也轉為十分強烈，社會各界亦慷慨解囊，希望能協助拯救兄弟倆的生命。

榮民總醫院此時公開表示，分割比不分割更人道，如果台大拒絕分割，榮總可以擔任分割手術。

由於輿論壓力龐大，加上榮總表態，4月間，台大醫院舉行座談會，邀請醫師、衛生署官員、最高法院推事等，就分割連體嬰所涉及的醫學倫理與法律的問題發表意見，席間各方幾乎一致主張無論就醫學和人道的立場，均應施行分割手術。

會上，楊思標作出正面結論，改變了原先的反對態度，表示如果連體嬰的父母出面向院方要求治療，台大醫院將盡全力完成此次連體嬰分割手術，事情終於出現巨大轉折。

6月間，台大首次召開分割小組會議，由外科主任洪啟仁擔任召集人，小兒外科醫師陳維昭、陳秋紅、洪文宗共同主持分割，連體嬰的父親張義盛由高雄北上簽下了手術同意書。

9月10日，台大醫院進行龐大動員，並事先進行手術演練，忠仁、忠義兄弟終於帶著全體社會的關注和期待，於清晨6點45分被送進手術室。這之前共有232位善心人士，主動捐出6萬CC血液供手術之用。台大共出動四組十餘位醫師，外科病房暫時停止其他手術，以集中三十餘套手術器材，並出動二十餘位護士。

手術由清晨7點開始，共分四個階段進行，並全程進行攝影。這一天，全台民眾透過電視關注手術進行順利與否，由於醫師群全為一時之選，且事先經過詳細的討論與演練，手術過程儘管令人屏息凝神，但十分順利，忠仁和忠義各分得一隻腳、一個睪丸，成為完全獨立的個體。

晚上8點27分，手術大功告成，全國民眾由電視和廣播中獲此消息，都感到十分高興。當晚，台大醫院也舉行了慶功晚會。

手術後觀察期間，忠仁、忠義反應穩定，滿一個月時安然無恙，確定手術成功，各方捐獻亦紛紛湧來。後來，他們由台大出院後，轉到天母的露德之家，繼續進行復健工作。

在隨後的年歲中，忠仁、忠義裝義肢學步、過生日、幼稚園畢業、小學畢業、專校畢業，以至在社會上工作，媒體均有追蹤報導，不曾中輟，原因或許是民國68年（1979）9月的那場分割手術，貫注了整個社會的愛心，留下了永遠難以割捨的溫馨回憶。

（徐宗懋原著，梁迦翔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