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秀丹

我在大學教人際關係與溝通。我總是告訴學生，「傾聽，是溝通的第一步，當你給所愛的人真誠的傾聽，他將會像花一樣的綻放。」

但是，我錯過了一次讓媽媽像花一樣綻放的機會。

那天，八十四歲的媽媽再次對我訴說她心中的怨，她怨自己因為生了五個女兒，在重男輕女的客家農村中，飽受冷言熱諷。原本就柔順的媽媽，加上自認肚子不爭氣，在家族中成了逆來順受、沒有聲音的弱勢，許多委曲都往肚裡吞。她永遠記得當時的小叔如何對她惡言相向、而爸爸居然因為阿公的要求，當著大家的面打了她。

這些往事我聽了很多很多次，早就耳熟能詳，再加上我急著要趕回家接女兒，有點不耐煩的我，忍不住對媽媽說：「媽，這些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抱怨了，那只會讓你更不快樂，放下怨恨，往前看吧！」

我說的每句話都很有道理，也都是為了媽媽好。但這不是傾聽，這是勸說。

只見媽媽輕聲的嘆了一口很長的氣說：「唉！好──啦！我不會再抱怨了。」眼睛不再看著我。

從此，不管在電話中或回去看她時，媽媽不再對我們抱怨，也不再對我們說心中的話。三個月後，媽媽因為心臟衰竭離世。想到那三個月，媽媽因我的勸說，把自已關進孤寂痛苦，不再找人傾訴，我深深自責。

如果可以重來，我會眼睛專注的聽她說，讓她過往的委曲可以在我的傾聽中，一絲一絲的抽出來。然後我會輕輕地抱抱她，說：「媽媽，您受委曲了！」

下次我會告訴學生，「愛，不是勸說而是傾聽，這是老師的媽媽教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