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怡慧
今年的春節,我在靜謐的文字工作裡,拾獲了追尋許久的幸福。
初春的南台灣,溫暖清和。上午十點,窗外傳來咚咚的鼓聲,和著歡騰的鑼聲、鈸聲,花車遊行的隊伍好不熱鬧。聽見聲響,我從文稿中回神,才想起自己正身在佛光山的編藏處裡。環顧四周,身邊的每一位法師和義工,桌上都是厚厚一大疊紙張,而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謹慎、恭敬且帶著欣喜。
偌大的辦公室是安靜的,偶爾有達達的鍵盤聲、沙沙的翻書聲,而空氣裡流動著一種永恆,那是從生命深處生起的幸福──學習佛法。那是一條淵遠流長的漫漫長路,而在路上,永遠都會有無數的善知識,在你生起任何一絲絲迷惑時,巧妙的出現、給予你繼續勇往向前的力量。
我在「敬字如敬佛」的幸福裡,想起曾經讀過的一篇文章:
古聖先賢的世界,寂靜無瑕到連時間都會停擺,無門可入時,雖然很煎熬,柳暗花明時,卻發現愈熬愈香。……「編藏」工作,既寂寞又美好……能將文字般若散播在人間,師父說,那就像「天女散花」,散美在人間,散香在人間……
那時,我捧著書,翻著滿紀法師的這段文字,重複讀了無數次……我不是太懂其中堂奧,但一心仰慕這樣「求法」的幸福。誰也沒有想到,一百多個日子之後,我真的來到了文中的美好境地──編藏處。
第一次到這個地方時,看著法師輕輕地從木頭櫃子裡捧出藏經,那樣的慎重而又歡喜;聽著法師鉅細靡遺地告訴我一部部藏經個別的名字和特色,那雙眸裡透著的光亮,彷彿在告訴我:學習佛法,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然而始終沒有忘記的,還是親睹藏經時,心裡最深刻的撼動那一刻,花香縈繞……
懂事以來,每天最重要的事都是看書,小小孩對於「閱讀」沒有太多概念,但是在書櫃前,卻有著「三大條件」:好玩又有趣的奇人異事、圖畫精美的繪本、溫馨感人的勵志故事。
走透各大書店和圖書館,總是顧得了有趣就無法感人、有了圖畫,文字卻不怎麼特別,很難樣樣圓滿。而神奇的是,在佛光山,有一位作者,他的書籍滿足了我所有的條件,甚至總能夠給予我更多意外的樂趣,讀來既淺顯易懂又頗具深意,自從識字開始,他一直都是我的「暢銷作家」。
後來我在一本高僧漫畫裡,讀到了他的故事,從此「星雲大師」四個字如擲湖之石,在我心裡生起了無盡的漣漪。
兒時讀的書籍內文已不復記憶,但大師有一句話卻似有似無地印在心底,每當有絲毫懈怠的時候,大師的聲音就會響在耳邊,輕輕地提醒:「時間是一秒一秒給你的,所以要一秒一秒的用;書籍是一字一字寫就的,所以要一字一字的讀。」是這樣的鼓勵,陪伴著我度過了數個寒暑,在每一個人們形容「壓力大」的時期,我都因為師父暖心的文字,而能從容的向前。
長大後的某天,我聽聞山上要編輯《星雲大師全集》,懷抱著滿心的感謝,我想著自己是那麼有福報,在大師的文字裡安樂成長,真想為家裡的大事做些什麼,略表報恩之心。念頭剛起,山上法師就傳來了訊息:春節什麼時候回山?來編藏處吧!我們在這裡編《全集》,需要文字校對義工。
當我在農曆新年前夕,來到編藏處,開始「一字一字」的讀大師的文章,才終於明白,那「一字一字」的苦口婆心、至誠懇切……猶如「接心」的每一天,在字句裡都是撼動──那是一位師父對弟子的期望,那是一代大師對佛教的護持,那是一位宗教家對社會的建言,那是一位中華兒女對國家的奉獻……
大師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用所有的氣力,想要為世間點亮的一盞又一盞的燈火。
當我和大家一樣,日日捧著厚厚的紙張,埋首在大師的文字裡,日子過得很簡單、很樸實,我突然不羨慕靈山上其他的法筵;因為我們相信,此刻與彼時、此地與他方,雖時空相異,但意義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