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振藩
我愛讀《梓寶餘墨》,作者陳從周先生,自號隨月樓主人,浙江杭州人,是著名古建築學家、園林藝術家、散文家,工於書畫,曾受業於張大千,著作等身。本書雖為札記體,但讀之親切有味,受益良多。
一九九五年時,陳氏和蔣啟霖先生一起在上海的「覺林蔬食處」吃素,兩人十分滿意。陳特撰〈覺林記〉一文,並由蔣氏書寫,後懸掛店堂內,引發不少回響。
〈覺林記〉起首即云:「佛家以覺悟為宗,茫茫塵世生老病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故多修功德早登極樂,『覺林蔬食處』持佛家戒屠之說,精製素食,天廚供饌,馳名海上,有口皆碑;尤以炎夏酷暑之候,更宜淨口保生,既惠口福,又增功德,一舉而兩得也。」接著他又表示:「余既耽禪悅,樂與周旋,嚼菜根香,養生養性,可悟禪機矣!爰為之記,以報『覺林』……」
此記甚有意思,不僅為高度稱讚其素饌味美,名揚於大都會;又闡明吃素可以養生養性,有益世道人心。
再早個十年前,汪道涵(前海協會會長)即常在此就餐會友,而明暘法師等宗教、藝文界及信佛人士等,亦常於「覺林」餐敘。由於盛名遠播,一些海外香客,皆以此為首選。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有詩讚曰:「行素養怡,妙存味外;飯蔬飲水,樂在其中。」
「覺林蔬食處」開設於上世紀三○年代初,據〈三十年來之上海.飯會與粥會〉的記載:「賈某(賈東初居士)經營『覺林』,一再遷徙,一度開在望平街時報館隔壁。若干年後,買到名伶毛韻珂的住宅,『覺林』移到霞飛路,於是素食成為一時風尚……」。
賈東初本為上海著名的「飯會」成員,每周三必參加在「功德林」舉行的「飯會」,品嘗素食素點。後來習得經驗,合夥開設「覺林」。它起初在用料上,仿效以往方式,即《清稗類鈔》所說的,「有素餚之中加以葷餚之汁者,僅用流質,如雞肉汁、豬肉汁、雞油、豬油之類。食之者惟覺其味之鮮美,而仍目之曰素菜也。」由於並非全素,未見特別突出,生意一般而已。
一旦因緣際會,肯定脫胎換骨,賈某時來運轉,遇到覺林法師,在他的指導下,凡提鮮的湯汁,一律用素鮮湯,而且因菜而異,結果出奇的好,頗受顧客好評,生意日益興旺。一九三七年九月,弘一大師抵滬後,即與豐子愷、夏丏尊、錢君匋等人在此會晤,共進午餐。
當時該店的佳餚,除傳統的素鴨、素火腿外,尚有新派的「茄汁鳳腿」、「髮菜魚肚」、「素淨肉鬆」等,雖以葷菜命名,但是潔淨全素。
自老店歇業後,一九八七年重起爐灶,擴大營業。融合各幫風味,依舊素菜葷名,具有色澤美觀,鮮香可口,滋味濃郁的特色,名菜有「魚香雞絲」、「素燒鵝」、「素雞」、「枸杞蝦腰」、「蟲草鴨子」等。此外,其早茶、素麵、素包子等點心,亦甚用心,膾炙人口。
然而好景不常,在強烈競爭下,店家作風保守,不能與時俱進,導致生意清淡,只好歇業收場,留下不盡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