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俊明
中國直至漢朝始知有印度這個地方,見《史記.西南夷列傳》:「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於西元前一二二年,漢武帝派遣張騫至大夏才知道有印度。
其實,當時並無「身毒國」,有此誤解是由於印度位於興都庫什山(Hindū Kush)南麓,印度河之梵文為(Shindu)其中字根(hindu)在拉丁文的意思為河流,故印度古稱(Shinduk)僅為印度河流域而非國家,由於中印間路途極為遙遠,需經蔥嶺(今帕米爾高原)進入阿富汗境內才能轉往印度河流域;路經蔥嶺既遠又險,張騫所派副使始終未通「身毒」,漢人不知實情,司馬遷便誤載為國。
西漢對於「身毒」雖尚無進一步認識,但東漢卻已有二次正式接觸,記錄於《後漢書.孝桓帝紀》:「天竺國來獻」及「冬十月,天竺國來獻」。桓帝在位期間為西元一四六~一六八年,依《出三藏記集》所載安息國太子安世高於桓帝初年即來華譯經,月支國支婁迦讖於桓帝末年前來則應為冬十月來獻,兩人俱留洛陽譯經傳於後世。而真正出生出家於「身毒」的竺佛朔則為靈帝時才在洛陽譯經。
然而,自東漢開始印度已改稱「天竺」,在歷史語言裡語音會隨著地域的擴大、民族間的融合而變化,梵語印度自不例外。從「身毒」而「天竺」為首次變動,發音自(Shinduk)轉為(Tindu);第二次轉為「賢豆」(Hindu);第三次即轉為當代音「印度」(Indu)。此處可以明顯看出其子音由繁化簡的過程。
此一歷史語言發展以中譯漢文而言,西漢謂印度為「身毒」,自東漢中期改稱「天竺」,一直用到隋朝,見費長房撰《歷代三寶紀》:「竊觀上代有經已來賢德筆受,每至度語無不稱云:譯胡為漢。胡乃西國邊俗,漢是東方。一號且九州,地喚於西方總言天竺。故漢書言身毒國也,身毒即天竺。」費長房大致將古代語言歷史說了一遍。
至唐玄奘始正名為印度,玄奘譯《大唐西域記》:「詳夫天竺之稱,異議乣紛,舊云身毒,或曰賢豆,今從正音,宜云印度。印度之人,隨地稱國,殊方異俗,遙舉總名,語其所美,謂之印度。」玄奘是留印多年的學者僧,更是明白指出:身毒、天竺、賢豆、印度的三度變化。故前言「身毒」本僅指印度河流域,而逐漸發展為總稱印度次大陸。
儘管印度一詞在歷史語言的變化有三,天竺、賢豆尚可使用閩南語發音取得相近的母音與子音,但其音準尚不足以模擬作為譯音;唯「身毒」可發出正確音準來較對譯音。在閩南語裡「身」今音讀作(sin/shin),「毒」必須發音為(do̍k),合音起來讀作(sindo̍k /shindo̍k),與古印度音「辛篤」(Shinduk),僅有第二母音「哦」(o̍)與「烏」(u)的差別。此即為西漢未曾真正與古印度交流,導致語言上發音誤差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