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M
凌晨兩點二十三分
正在聽一首曾經當紅的流行曲〈這該死的愛〉,一首曾經讓一個小男生,邊哭邊在我網誌留言板裡跟我聊心事的歌。當時他要我從網路間找出這首歌,一邊聽著,才能真正理解他想要在網頁間告訴我的心緒。
我想女性雖然心思細膩,卻很難理解男性對情愛真實性的固執,特別是小男生的初戀。其實呢,這樣紮實的心靈質量,女性往往是無從覺知的,真正能夠以直感予以體會的,反而是同樣這般經過的同儕或同性長輩。
在這些念頭的迴旋間,我想現在自己是帶著微笑在電腦前,愉悅地欣賞這首哀傷而動聽的歌曲吧!不過我忽然聯想到,十年前的這時候我在想些什麼?二十年前呢?或是我不被理解的初戀那年呢?
沒有重量的時間
你不覺得時間這玩意兒很奇怪嗎?它根本沒有實體,我們對它的存在也沒有固定的、量化的感覺,那時候覺得兩三小時漫漫長長、這時候又覺得十年二十年,都不過是前幾天的事情。
能讓我們具體看見或體驗時間的,是鏡像中的自己;是至親好友臉上的皺紋、彼此走樣的身形;是街上褪色的大樓外牆;是萎縮崩壞中的自然景觀;是逐漸沸騰的海洋;是漸次錯亂的經濟與文明;是這個星球終將隨著時間推移而壞滅的一切。這些在我們眼裡與心裡都是不忍卒睹的,然而我們還是在時間的緩進間,具現出這令人唏噓的、失衡的現狀。
不得志、就造反
最近都在讀唐史,無意間看見仕途不遂的黃巢有這麼一首詩: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人前風光、人後感慨
所謂歷史,就是一連串找到縫隙就戰、發現缺口就篡的,少數人殘害多數人的野望更迭史──我因此納悶?那些人數寡少的領袖豪傑、官宦世族、草莽英雄……到底把其他占有多數的人類當作什麼看待?而在他們眼裡,真正讓他們視為「人類」的,又有多少人呢?
這幾年的新聞鬧哄哄而來,讓我想起弘一大師的銘言:「衰後罪孽都是盛時作的,老來疾病都是壯年招的。」
這兩個簡短的句子,謹獻給那些赫赫現前,或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
〈葛利果聖歌〉(Gregorian Chants)
我是將近三十年的佛教徒了,但是天主教傳承千年、無譜傳唱的〈葛利果聖歌〉(Gregorian Chants),就跟佛教梵唄一樣,總能讓我散亂的靈魂安靜的聚攏起來。因為佛教的梵唄與葛利果聖歌都是以這種方式,上一代唱誦者口頭傳誦給下一代,如此千年相續的流傳下來。
這些寧謐而迂迴的禮讚,穿透時空與戰禍,在我臥房裡迴盪千餘年前的古老音韻。即使漫天烽火,這些安詳而神聖的歌聲,仍像玫瑰純淨地盛開在戰地的角落,真摯得讓人感動,同時也感慨不已。
成年人的慷慨
成年人為了生活,難免有些許不堪之處;然而孩子們是那樣天真地提領自在的每一天,卻鄙夷他們得到的關懷。
虛擬哲學
面對新事物,我已然到了需要重新適應的階段,生活的雜沓真的會讓人無意間漏失好奇心。我正背對著窗外的風景,朝自己的心裡走去;然而正因為我朝向自己的性靈漫步,所以很弔詭的,我反而因此更清楚看見你眼裡的風景,與我思緒間的執念。所以我要跟你道謝,你的友善與排擠都讓我更了解自己,也讓我更明白這個世界、貼近這個世界的全景。即使我們只是在虛擬或現實的兩端,假設性的平衡或失衡裡。
於情有感
夜色濃得有些混濁,開了燈才把屋裡的闇影稀釋到窗外,戴上耳機,我將節奏音樂開到最大音量,仍解不開綁在胸口上的孤獨。
幾乎每個人都會錯覺自己十分了解身邊的人,然而,其實我們不過是清楚那人的慣性而已。至於另一個同樣生動微妙的心智,換作另一個人,完全是無從體會的。一切的情感不都如此?當你不想被窺探時,旁人投來的是尖銳的注視;當你渴望被了解時,周遭卻是一片不辨言語的喧譁。
我愛的妳
我喜歡的,是那個無憂、卻為情感起伏而目不轉睛的妳;我喜歡的,是那個騎著小綿羊,到我家為我做菜的妳;我喜歡的,是那個像魔術師變出無數蠢笑話的妳;我喜歡的是那個守在床畔,等我入睡再回家的妳;我心疼的,是那幾個冬夜,將被單讓給熟睡的我,卻自己蜷在我身側的妳…… 我愛的,是這一切的妳。
不眠的〈郭德堡變奏曲〉註
當我再次想起妳,我發現自己的語彙都不足以形容妳,因此今晚深刻的夜半、我才會在顧爾德的〈郭德堡變奏曲〉中,讀著妳以往給我的手寫信發起愣來。
在輕輕躍躍的琴鍵聲中,我不像那位委託巴哈譜下此曲的、失眠的大使,在旋律間酣然入睡,尤其是在自己的文章中,挑出學生時代,國文老師便已教錯的錯別字,一一挑剔、挑出了癮,更是整個精神都來。我想這個周末夜我是不睡了,因為整個夜半,全都浸泡在我們一起入鏡的,那些宛如幻象、卻又再真實不過的紙本相片裡。
愛因斯坦的衣櫥
愛因斯坦生前曾說宗教是一件蠢事,所以他的成就在於解析專擅「現象」的科學;而深入宗教意境的達文西,則除了對科學頗有造詣之外,對未臻的美學更是登峰造極。就這樣,由於對宗教的兩種論斷,讓兩位大師通往兩種不同的人生與成就。而偏好在生活中拾趣的你,或許有興趣知道──愛因斯坦的衣櫥裡,幾乎都是同一款式的衣服。
來自秋天的信箋
秋天是特別容易記憶人事物的季節,在這樣的天候裡,我們用嗅覺、觸覺、視覺、感覺……大量地記憶、大量地回憶。
微涼而乾爽的秋風吹起,我們就記起許多回味再三的感動與事件,那些格外觸動人心的人,總像是選擇秋天與我們邂逅;那些微細而微妙的感動,在秋日裡也總是特別多。就像我所保留的、許多二、三十年前的手寫信,多半也是秋天收到的。
註:〈郭德堡變奏曲〉(Goldberg Variations)——此曲為十七世紀時,俄羅斯派駐薩克森尼的大使,因為失眠所苦,委請名作曲家巴哈譜下的。這首名曲因演奏版本不同,風格也各異,其中尤以當代鋼琴怪傑、加拿大籍的顧爾德(Glenn Gould)所詮釋的版本最為知名,西洋古典樂界有所此一說──「沒聽過顧爾德,就等於沒聽過〈郭德堡變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