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文志

詩人楊牧有首〈孤獨〉詩：「孤獨是一匹衰老的獸／潛伏在我亂石磊磊的心裡／背上有一種善變的花紋／那是，我知道，他族類的保護色」。孤獨有隨著年紀、心境、際遇等等的孤獨，還依附著主動式或被動式孤獨。誠然，孤獨可以是享受，是習慣，是自我尋找，未如楊牧詩所言「衰老的獸」；但是，孤獨卻是容易讓人「亂石磊磊」疊心壓肺的，畢竟人在群體社會中奉獻與得利，也需要在群體中獲得肯定。

蔣勳《孤獨六講》言及情欲、語言、革命、暴力、思維與倫理等六種孤獨：「孤獨沒有什麼不好，使孤獨變得不好，是因為你害怕孤獨。」又延伸出孤獨是飽滿的，是如《莊子》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能夠與宇宙天地精神對話等等。以此，孤獨是為了向「寂寞」提出自我淨化與安穩養世的宣言，而能以《大學》定靜安慮得的功夫：「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能夠止於至善，定志明向，靜心不妄，隨遇而安，行事瞻慮，得其應止。

厄瓜多平塔島（Pinta Island）上有個憂鬱隱士，是隻保育類烏龜，名為孤獨喬治（Lonesome George）。二○一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平塔島加拉巴戈斯國家公園（Galapagos National Park）說孤獨喬治離世，又一物種絕世，只記得「絕世」是很厲害的樣子，現在卻是永別的名詞。

我們視域有限，欲望無窮，「慎獨」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因為我們怕如孤獨喬治絕世。慎獨是面對自己，理當孤獨，此刻，我們正檢討過去，思索未來。然而，我們被孤獨驅逐，也驅逐自己，更不容易看見自己，不懂得與自己、他人、世界相處，我們想要離開孤獨，卻成為真正的孤獨者，我們就設限了孤獨是消極與負面。

日本心理學博士榎本博明有書《享受孤獨的勇氣》，直言「孤獨是最棒的朋友」，我們在乎社會構成的多方依戀，希望自己是被肯定的人際關係，勉強自己，希望他人了解自己，更有離群的不安感。

孤獨是自由行旅的開始，是特立獨行的。

別騙人了，我們都羨慕特立獨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