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台灣文學故事 1916 認同是一種學習

文/楊傑銘 |2016.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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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傑銘

貪婪的欲望總是無止盡,大航海時代後的帝國霸權遊戲,在舞台上搬演著英雄內戰。崛起的日本帝國,逐漸成為這場遊戲的中心,肆無忌憚的吞蝕一切,包含名為「價值」的東西。

一九一四年,日本趁亂取代德意志,竊據青島,在新生的中華民國心臟裡,埋藏細細的棉針。一九一五年,大總統袁世凱同意日本二十一條要求,新時代,卻承襲滿清的屈辱與創傷,背負著前世的罪孽。枷鎖猶然存在。同年的台灣,被隱身的噍吧哖事件,是日本帝國大規模的肅清行動。八百個死刑喚不回殖民者的良知,無限膨脹的權力的掠奪者,是一頭不受控制的獸。

榮耀不屬於我們的,只要它還帶著血腥,就無法成為弱者的印記。

成長於日本殖民統治的新一代台灣人,總認為新式教育與留學日本,是翻轉社會位階方式。台灣人一直以為,模仿日本人需要學習,卻忘記,事實上成為日本人,是種被認可,需要專屬用印,永遠無法以學習來改變的真理。

一九一六年出生的王昶雄,十三歲時遠渡日本求學,二十六歲完成日本大學齒學系的學業。決戰時期返台,在淡水老家開設牙科診所。王昶雄回台時,正好遇到台灣文壇陷入張文環《台灣文學》與西川滿的《文藝台灣》的鬥爭,那是終戰前文壇最後一次的戰鬥,本島人與日本人因為美學觀、因為種族、因為情緒,或許,還有其他。

王昶雄的成名之作〈奔流〉,便是在這樣的鬥爭漩渦中發表於《台灣文學》的,為了回應在《文藝台灣》所刊載陳火泉的〈道〉。由於此篇小說觸及當時最為敏感的皇民化運動問題,揭露皇民化政策對台灣人民的摧殘與迫害,因而遭到日本殖民政府保安科的干預,要求修改內容才能出版。

從小說文本來看,可看到故事以三位主角為軸線,探討皇民化運動的三條路線。

朱春生作為清朝貢生之子,因為自己的興趣與家人期待不符,因而引發一連串的家庭紛爭。最後的決裂讓朱春生與漢人的身分劃清界線,改姓名為伊東春生,過著日本式的生活。表弟林柏年則在小說中作為朱春生的對比,以台灣為本位的認同,同時之間並不認為認同日本人與台灣人是相斥的概念。這讓林柏年與伊東春生有許多次的爭執,成為認同光譜兩極的鮮明對照。

夾在兄弟兩人中間的是小說敘述者「我」,以客觀、冷靜的旁觀者姿態反思伊東春生、林柏年兩人的認同路線。「我」雖然喜歡日本文化,卻不若伊東春生這樣全面否定台灣,與此同時,也沒辦法像林柏年一樣,可以毅然的強調台灣人的主體性。

騷動的靈魂總帶著焦慮。台灣人的未來漂流在不確定的無垠之海。深陷認同的苦悶與掙扎,那是時代使然,無以排遣的自我追尋於人性曖昧與扭曲。

〈奔流〉故事裡林柏年的大聲疾呼,是島嶼世世代代的回聲:「愈想做個堂堂正正的日本人,就愈要做個堂堂正正的台灣人才行。我決不會因為出生在南方,就顯自卑。」

如果,我說如果。如果用遺忘祖先的姓氏(改姓氏)、犧牲自己的生命(志願兵),能交換到後代子孫永遠的自由。這張合同有多少人會簽下?步向皇民之道是否有可能是終極的解答,以及黑暗隧道的出口。但無論如何,或許追求平等與自由成為台灣人最卑微也最神聖的訴求。

當認同是一種學習,也許孤兒也有長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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