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佳靜

換了新家後，家裡的那一坪大的陽台，成了我妝點綠意的小小烏托邦。縱然生活忙碌，縱然常常被洗衣、做菜、掃地、倒垃圾這些瑣事圍繞。但依然不忘在蒔花弄草的付出中，感受到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氛圍。

想成為綠手指的願望，已經醞釀好多年。過去，被工作忙碌和與家人同住的想法囿限，一直沒有付諸執行，如今，我竟也在不經意當中，造就了一片小綺景。

綠手指豈是好當？剛搬家時是暮冬，整個人因感冒及搬家的勞累，常氣息懨然，受不了暖暖床褥的誘惑。試著力圖振作，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陽台觀看我的那些小盆栽，甚至一日望她們三、四回，瞧瞧是否有了新的風貌！但，那從建國市場帶回來的薰衣草及草莓，本來還生氣勃勃、清麗可愛，怎麼幾個星期就萎凋枯謝？似是故意澆熄我在寒冬中忍不住點燃的小小火焰。

唯一值得撫慰的是，那藍色的風信子開得那樣放肆，開得那樣飽滿，富有詩的意象，而那濃郁醉人的香，像是在空氣中回響著，令人心曠神怡。這使我想起詩人雪萊的那首詩：「紫色的、白色的、藍色的風信子，從花鈴中發出醉人的鈴聲，優雅、輕柔、濃郁的音樂，在感覺中彷彿是芬芳的氣味。」但風信子的花期短，還不知次年冬天是否能再相見？

除了迷迭香與九層塔，草莓和薰衣草顯得奄奄一息，而日本鳶尾總不開花。不死心又從好友的菜園裡帶回洛神花種子，也買了薄荷種子。這洛神真神，不到幾天就長到五公分那麼高，而且綠葉蒼翠，神采飛揚，我在等待著那一天，她可以長出那傳說中的紅寶石。

薄荷種子撒了一個多月，自認為勤澆水，陽台的陽光也還充足，竟還長不到三公分，而且懶洋洋的樣子，看施肥無效，又發現埋藏在土中的小蟲，我以稀釋的辣椒水進行滅蟲計畫，蟲是滅了，但薄荷似乎不領情，依舊用她最緩慢的姿態生長著，似冷若冰霜，不問世事的冰山美人。聽說薄荷是非常好種的植物，這點，令我非常沮喪。

四月，迷迭香倒是婀娜多姿，迷迭香也常是我下廚時不可或缺的香料。以前，我不喜歡迷迭香，總覺得那香帶著一種侵略性，但那侵略性卻拯救了自己與同伴，迷迭香是蚜蟲、蝸牛、紋白蝶都不喜愛的植物，卻能讓我的陽台將她摟入懷中，讓我的鮮蔬義大利麵鑲入新風味，在我的味蕾裡展現她的嫵媚。

某日，走到廚房，看到我放久忘記煮的地瓜竟發了芽，心裡陣陣訝異，這地瓜沒有泥土也這麼有生命力，遂去市場挑了大大的矮花盆，開始為地瓜覆土，地瓜葉像個活力旺盛的孩子，喝著陽光的甜酒，一路有聲有勢地愈爬愈高，絲毫不輸洛神的架勢。這激發了我那雙不願勞動的手，那雙冬天或夏天碰冷水就容易皸裂的手，卻在與泥土的對話中，找到了安穩的踏實。於是，常常為了幫薄荷殺蟲，替白網紋換土或種植新帶回的蕨類植物，讓雙手都沾滿了泥土，甚至連指甲縫都嵌入了泥土。

春夏拎著一袋陽光破窗而至，而我這雙泥手指，期待著綠化過的陽台，妝點成我生活中的萬花筒，也冀望著有一天，這泥手指可以蛻變成讓植物都能在家歡唱的綠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