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菽蓁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台煙雨中

清晨，你在佛寺醒來，你是被日常瑣事叫醒的：你想起房間裡委靡懶散的春衫和冬衣，你怪罪紊亂的氣候讓你不知如何收拾滿室衣物；你也想起幾張待繳的、快過期的帳單……教你無法慢下腳步處理生活；你也想起一個早已答應卻抽不出時間的老朋友的邀約，你真的很想和朋友悠閒見見面、敘敘舊的；你又想起醫生的叮囑，他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免疫系統，一定是身體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第一聲清脆聲響傳入耳中時，你恍然夢醒翻身坐起：啊──叩鐘了！鐘聲接二連三傳來，你真的醒了：「原來，方才的俗慮只是一場夢！」你很高興可以放下那些煩人的事情，只是專心的聽著一陣又一陣的鐘聲，能這樣清醒著該有多好？

怕只怕「悲歡離合多勞慮，何日清閒誰得知？」「聰明一時糊塗一世」茫然不知回頭呀！

幸好！佛寺有你的熟識與你所嚮往：大殿有佛日日為你守候，只要你能偶爾朝禮；少人卻顧的後山小徑是你和自己相處的所在，階前苔痕怕是已經替你鋪滿坐席了；滿山的雲和樹都是同門學習的善知識，就算少言少語也能彼此相知；夜來風聲雨聲你一一聽入耳根，因為聲聲都是八萬四千偈；而睡前那敲入心底的鼓音，不知在何時滲入你的脈搏，在出入息之間與你無間缺的應和共鳴：

「若能了達自家事，從此回頭不算遲。」

在這與紅塵咫尺之隔的山中佛寺，你高高在上極目眺望：山下依然是車如流水馬如龍，過往人們仍舊花月正春風，迷霧茫茫恍若十里煙雨、高樓大廈如同舊時亭台，塵凡深處有人家，濁浪滔滔中又豈止四百八十寺？最銷魂的莫過寧把仙鄉做故鄉了，能不能學學霸王卸甲，將那些瑣事連同塵霧一併卸下？你只在此逍遙便了！

可惜，身在此山中的你心下明白，你此番可不能不回心轉意的，醫生的叮嚀猶在耳邊、你的帳單和一堆衣服還在等你回去拯救，你還牽掛著許久未見的朋友、心裡還有想分享的親人，你想你還是回塵世去「覓菩提」好了！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你回頭再望一眼山中的佛寺，真正醒來──再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