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珮瑗
凌晨送友出門,三人在去了燈的幽室玄關裡開門,轉動門把將門片敞開,安靜的樓頂一片寂靜,只有我們的呼吸伴隨咿呀的門轉聲,撥動著小城的風流。移步向外,我們在泛著薄光的天空上看見一匙星勺倒扣,碩大的北斗七星倒扣在城市天頂,好像幽暗的宇宙中,有人試圖想從盆地中取舀香滑濃稠的城市睡夢。
友人索性停步,一同趴在陽台上貪看星星,難得下過雨的台北天空今日沒有霾,只有遠方聚落叢集處,在我們眼光所盡的水平線上緩緩升起漫漫人煙。稀薄的煙塵漫自沾染蒼穹,在盆地城市的光害中,我們肉眼幸運,欣喜地看見獵戶座的三星腰帶,閃爍藍光的天狼星,灼亮的木星,雙子座頭部雙星。不諳方位的我們用手機app尋找群星位置,以科技定位所處之地,以手機鏡頭掃描空中濺出的星點,無法捕捉的星空,只能以眼睛拍下激動,透過刺激視覺後將碎裂的星空存放大腦。
三人各自仰著痠澀的頸脖在侷促的城際與天際視角中想像無盡宇宙,星光從真空裡來,我們失眠的眼神則各自在角落裡向真空裡投去。8.6光年處的天狼星閃動,友伴開始計算假如世界上最快的飛機一小時可以飛一萬多公里,飛越一個光年則需要9.5萬年,我們若想從地球出發天狼星,則需要耗費82萬多年才會到,在我們瘋狂計算的喧笑過程中,81.3兆公里遠的天狼星依然遙遙定定笑看芸芸,但8.6光年後的我們,是否還會記得今夜曾經計算過的天文往事呢?畢竟我們8.6光年後,才會收到今夜與我們同在的、來自天狼星的答案。
星空看久了,眼睛開始痠澀,疲倦的視神經讓我們以為暫時不動的星光都紛紛長出尾巴開始移動,我們呆傻的許願,說自己正在向宇宙下訂單,或許多年後,我們都會遺忘這個壓縮在為溫飽奔走後難得的夜聚,但或許哪顆星星會為我們記得,在今年炙熱如夏的大雪時節,幾個視星移如雪撒般的傻子,曾將所有的不堪與欲望投諸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