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玉嬌
我有一個很大的便當盒,我當它是傳家寶。它的外表凹凸不平,有著歲月踐踏的痕跡,它是爸爸上班時期使用的便當盒。
記得小時候最喜歡趴在飯桌前,看著媽媽將香噴噴的白飯盛入便當盒內,隨後淋上一匙滷汁,滷汁隨著飯香昇華,熱呼呼地往我的鼻子撲來,挑逗我的飢餓。接著媽媽會將兩、三樣配菜,整齊地鋪躺在白飯上,似一小幅田野圖片貼在飯盒裡。放涼後蓋上盒蓋,圖片變身為爸爸的便當盒,盒內的菜色,也是當天飯桌上的風景。
我趁媽媽不注意時,忍不住捻了一小口偷吃,媽媽即時出聲制止,媽媽說爸爸在外面辛苦賺錢養我們,要記住爸爸的辛苦。於是我壓制著饞蟲,伸長脖子轉身望向洗著手的爸爸,焦急地等著爸爸擦乾手,坐上飯桌的那一刻。
爸爸退休了,便當盒跟著除役,孤零零地被收納在櫥櫃中唏噓著。
長期外食的我突然想要自己帶便當,徵求爸爸的同意後,便當盒便隨著我北上,正式進駐我的廚房。我拿菜瓜布細心清洗著便當盒,心中想著媽媽昔日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情,洗著爸爸的便當盒?如何變化菜色撫慰爸爸的胃?洗著洗著,我的動作愈發輕柔,深怕洗得太用力,把媽媽的柔情給洗散了。
我將媽媽包的粽子,脫掉粽葉擺入便當盒內,這是我第一次使用爸爸的便當盒。它跟著我從家裡蕩到了公司,雄踞公司大半個蒸籠,同事看見,直呼好大的便當,我笑笑地說:「是我的傳家寶。」
午餐時掀開盒蓋,有型的粽子降級成一團油飯。我拍照上傳臉書,很ㄍㄧㄥ的爸爸來電笑著說:「這麼舊的便當盒還拍給別人看,會笑死人。」媽媽接口說:「怎麼午餐只吃一個粽子?夠飽嗎?」
我邊看著便當盒磨損的傷痕,細細咀嚼著媽媽包的粽子,感覺就像還沒離家時,一家人圍著餐桌用餐,媽媽的愛,爸爸的情,由口中吞到心裡,化成親情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