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夫

遺忘不了的人，將改變一生的走向。

我還記得那條街。那是還在學的某個暑假，我像其他平凡的學生一樣，運用整整一個夏天的時間，去換取為數不多的生活費。在我打工的手搖飲料店，店門前是車來車往的大馬路，連接著附近最熱鬧的市集和商店街，同時也是我通往家的必經之路。我總是固定的從這條路上下班，或是外送。

只有一次例外。那天是下著細雨的午後，因為突發性的睡意來襲，不小心陷入深層睡眠的我，在距離上班時間不到二十分鐘的時候驚醒，匆忙之下換了衣服便出門。為了趕上盡責的打卡鐘的腳步，我避開那條擁擠的大馬路，選擇了通往店後面的一條街，雖然多了一點距離，卻能更快速的抵達工作地。

到了半路時，原本飄著的細雨愈來愈大，大到我不得不停在樹下，慌張的穿上雨衣。這是我第一次和她的相遇，她穿著鵝黃色的T-shirt上面印著淺藍色的英文字，貼身的牛仔褲配上白色的Air Force球鞋，金色的短髮以及粗框眼鏡，手拿著粉色的手機撐著黑色雨傘，與我錯肩而過，我在看著她的同時，她也正在看著我，那個時候，在她的眼睛裡，我好像看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

說不上喜歡的感覺，但卻想再見到她，想直視那雙眼裡的一切。每當下著雨的時候，她總會出現，然後消失在店後面的那條街。她的聲音像極了Lady Gaga在〈Brown eyes〉那首歌裡的語調，並且點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品項，等待時的眼神總藏著憂傷的神色，那時的我並不懂，只能充滿疑惑的看著她。

也因此，我開始探索店後的那條小小街道，想知道她的蹤跡，想知道那憂傷的原因，結果當然是遍尋不到。街的觸角延伸至很多小巷，先是有著稀疏塗鴉的鐵皮包圍的停車場，接著是私人畫室、家庭式理髮店、創意布丁店、深夜拉麵店，以及屋簷看似快掉下來的機車行。外面的路是都市的樣貌，這條街則映出了生活的影子。我幾乎不再走大馬路，改成走這條小小的街回家。

平凡的日子持續，家中有莫名的爭吵，店裡有不必要的爭執，每天唯一的期待便是她的出現。但就算是普通的日子，也有難以預料的事發生。在八月底的某個下午，我接到了暫時閉店的通知，而我知道，這是永久的閉店通知。

四季更迭，我一直都走那條街回家，至今仍然如此。街的變化微乎其微，但一直緩慢的改變。原本打工的店，被另一家飲料店取代。街上的老舊住宅變成獨立書店，轉角也新開了服飾店。也許她和我一樣，曾經對著櫥窗佇足。在街上偶爾會遇到貓，趴在舊衣回收箱上睡覺，或是在人家窗戶欄杆間彷彿作繭自縛的姿態。而當初躲雨的樹，在春天盛開時才知道，是一顆櫻花樹，僅管其他季節它是這麼的平凡和不起眼。

我也曾想在那條街上再遇見她，把心裡的疑問全部問她。不過有次奇怪的經驗，一次在買飲料等待時，有種奇妙又熟悉的感覺。我沉思不語，一回神正巧發現店員正用猶豫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當初的我一樣。也許在她眼裡，我在尋找的是那個迷失、茫然、憂傷的自己吧。

In your brown eyes, I walked away.

In your brown eyes, I couldn't st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