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彥宏

淨土法門裡面，常常提到念念相續的念佛，要能「一意不亂」、「一心不亂」的專注與不起妄念。

這種本事，我是沒有的。不過，偶爾稍稍靜心下來，總也發願這次真的要老實念佛。

結果，往往佛號念沒幾句，馬上想到答應幫誰做的事還沒做，哪個文章、哪個演講稿忘了寫，甚至有時還會想到，等等念完佛，要記得去吃冰箱的蛋糕，免得過期了！也就這般，我都在老實與妄想中，又一次草草完成念佛。再次祈願，下次，真的要多一點老實，少一點妄念的念佛。

一個朋友，幾年前診斷出癌症，然後開始接受治療，也和癌症共生了很多年。我這位朋友，有些優點，是個我學都學不來的優點，就是「一心不亂」、「專注」的優點。

這麼多年下來，她總是「一心不亂」與「專注」的在她的癌症上頭。她總是告訴她周邊的所有朋友們，她已經是癌症幾期了，已經不久人世了。

朋友們慈悲，每次都耐煩的聽完她冗長的重複故事。運氣好一點的人，同一天還可以聽很多次。

大概是她運氣不好，還是我實在是太台灣人所謂的「白目」吧？一日，她打電話來開始播放她的癌症故事。等她講完，我告訴她一段話，從此我變成她的「封鎖名單」。

我大抵是這麼說的。棺材裡面是裝死人的，不是裝老人也不是裝癌症幾期的人！在台灣每天意外死的人，也都不知道他們會那麼快死掉啊！那天不幸被台中捷運鋼梁壓到的那位駕駛，她哪知道會那麼準正好開到鋼梁下面？所以，妳癌症幾期，是妳有去檢查有去治療，然後癌症和妳和平共存那麼多年了。而我呢？搞不好我比妳早死，搞不好我昨天出差就死在淡水，搞不好我今天開車高雄台中來回就意外死了，搞不好我癌症比妳多期，只是我都沒去檢查罷了。

我接著又說，不要再跟我講癌症會死好嗎？人生下來就是會死啦！我這輩子已經過五次差一點死掉的事故了。我現在活的，都是賺到的，都是多出來的；我現在活著，就是認真做我該做的功課罷了！

我請她尊重自己的生命，我請她認真過自己的生活，下次再打電話來告訴我她癌症幾期又如何如何，我就準備去城隍廟告狀，請城隍老爺派個差人和她夢中好好聊一聊……

《大般涅槃經》云：「人身難得，如優曇花」；《佛說四十二章經》中佛云：「人命在呼吸間」。還記得十幾年前的某個因緣與滿益法師聊天，法師說，早上起床，吸一口氣，發現自己沒死；摸一摸頭，發現自己是個出家人。好吧，那就一定要認真作個出家人該做的事吧！

有這麼瀟灑自在的法師，我當然也要多少跟上一點。讓這如優曇花這麼短暫的生命，拿來做更多福利社會人間事的，而不是拿來抱怨與計算自己哪天會癌症死掉，不是嗎？

不過，說真的，我也是夠「白目」的，講那麼直幹嘛呢？《普門品》中也沒有「應以白目身得度者，即現白目身而為說法」這段吧？難怪從此我變成她的封鎖名單。

今晚要好好自我懺悔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