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鳳

其實，我平常是沒有機會幫媽媽洗衣服的，尤其是她的貼身衣物，直到她生病體力不支，我才有為她清洗貼身衣物的機會。因為只要她還能動，她自己的事情絕不會假手他人，連自己的女兒也一樣。

說媽媽是個沒讀書的女強人一點都不為過。由於她生長的那個年代，物資匱乏，知識未普及，父母親生小孩除了傳宗接代外，當孩子漸漸長大到可以差遣的年歲時，就會讓孩子分擔家中的農務及家務。身為長女的媽媽，下有弟妹八人，懂事早熟的她當然放棄讀書的機會，和父母一起操作農務，照顧弟妹，為家中分憂解勞。

婚後的她也不得閒，每天有做不完的農事，還要賣冰做生意、為人洗衣、做小工，為的就是幫爸爸多掙些錢，讓家裡的生活好過些，讓爸爸上班無後顧之憂。

有了我和弟弟後，她還去招攬幫營區阿兵哥洗衣補衣的工作，雖然賺得的都是蠅頭小利的辛苦錢，但多年省吃儉用、量入為出的結果，是我們家得以蓋新樓房居住，經濟條件由貧窮變小康。

媽媽洗衣的原則很多，她都一一傳授給我和弟弟，譬如阿兵哥的衣服最髒的地方是領口、袖口和口袋的外緣，我們就要一件一件刷洗，才洗得乾淨，讓阿兵哥穿在身上，清爽又潔淨。其實。手洗衣服很辛苦，我打從心裡厭惡，但媽媽從來不知道我心裡的感受。

媽媽還說有顏色的衣服別跟淡色衣服一起洗，才不會染色，女生的貼身衣物不能跟男生的衣物放在一起洗。當我對這件事情提出疑問時，媽媽卻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只給我「囝仔人有耳沒嘴」的答案。

不過受媽媽的影響，長年以來，我已養成自己貼身衣物手洗的習慣，但讓我暗喜的是，對洗衣過程很龜毛的媽媽，從來不會把她的衣服交給我這個大而化之的女兒來洗，因為她覺得我洗不乾淨。

可是她生了重病之後，身體的病痛已無法讓她對所有的事親力親為。那一次，當她開口要我幫她洗衣服時，我了解那種感覺是無奈心酸的，假如她可以，一定不會開這個口，假如她身體好，我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那天，我從醫院把她的衣服拿回來用手清洗時，沒有小時候辛苦厭惡的感覺，有的只是心酸，眼淚也不聽使喚地潸潸流下，能夠在媽媽有生之年的最後那些日子，幫她洗幾天衣服，竟是讓我不留遺憾的幸福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