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黛嫚

副刊的歷史中，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副刊的投稿人裡，有許多生手，所以孫如陵主編提示的副刊編輯的工作中，就包括閱稿、改稿，「編者對於初學寫作的人的態度為何？初學寫作的人，往往熱心有餘，能力不足；衝勁有餘，後繼無力，處理上很困難。你如果有善心，鼓勵他寫吧，他明知你忙得要命，卻要麻煩你替他改稿子，或者至少要給他一些批評，他把編者當作他的國文老師……」從孫主編的這段描述，了解到許多喜歡寫作的人是期望從副刊編輯那兒學習寫作，以使自己的文章能達到登上副刊版面的水準。

在我接任副刊主編之後，每天見報的副刊版面只是編輯工作的一部分，對於收到退稿的作者希望提供意見的請求，自然無法完全滿足，於是我想到開辦「中副寫作班」，請副刊上常見報的名家來授課，利用副刊版面免費宣傳，場地是報社閒置空間，工作人員由副刊同仁兼任，學員所交的學費除了支付講師鐘點費，餘下的便是報社的盈餘。參加寫作班的學員開開心心學習寫作技巧和投稿祕訣，作家們有鐘點費，又能為報社創造收入，真是皆大歡喜的活動。除了「中副寫作班」，我在《人間福報》工作時也開辦「福報寫作班」，擔任「中國婦女寫作協會」祕書長時，也以「婦女寫作班」來為協會增加微薄收入。

幾年下來，我觀察參加寫作班的人，除了少數大學生、中學生，以家庭主婦和退休的公教人員居多，他們學習寫作的目的很接近，大部分都是走過大半輩子人生，希望能把過往經歷化為文字；或者是年輕時喜歡寫作，卻忙於工作無法實現當作家的夢想。每一次我看到比自己年長的人認真地聆聽作家們講演，總是感動莫名，坊間那麼多教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寫作文的教科書、課外書，學生學習寫作為了在考試上取得優勢，而這些不再需要考試的人，是為了寫自己這本人生大書而來學習寫作，我也很樂意幫助他們從作者進入作家之列。

有一天無意中看到一本書《法官說了算——缺席的證據與邏輯》，這本由在美國執業的律師所寫的書，主要是探討台灣審判體系的紊亂，「審判應依據邏輯、證據，法官不能自己編故事」，作者從幾個案件的判決書指出「台灣的法官對證據法及其基礎知識茫然無知，用從小學會的寫作文或說故事的方式，甚至像曹雪芹虛構《紅樓夢》一樣，撰寫判決書內的事實」，作者的意思是，法官寫判決書就像在寫《紅樓夢》，你不怕嗎？證據法等法律問題因屬專業，不在討論範圍，不過如果法官寫的判決書像《紅樓夢》一樣好看，難道不好嗎？

法官如果學習寫作，而使得文章流暢，功力大增，自然能把話說清楚，證據的部分用心講求，寫作邏輯又合情合理，審判結果是否公允姑且不論，至少判決書論理分明，能說服「讀者」。由此可見社會需要或者想要學寫作的人不少，在多元的時代中，建立一種大家能溝通的共同語言文字，也許是二十一世紀副刊可以開創的新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