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M

「備鉤強──上！」黑、白兩軍的都頭皆如此號令，白都頭令樓船士合力將數丈之長的白鉤強、一支支扣住黑樓船；而黑都頭不甘示弱，也將一把把的黑鉤強扣過來。兩艘樓船愈靠愈近，終而船側對船側撞在一起、緊緊相鄰。

「不怕死的跟我來！」白都頭喧聲高喊。於是，白軍兵員緊跟白都頭之後，一個個往黑樓船擠去，個個梟勇、無畏無懼。

此時，湖面有波無浪，卻聽得一陣陣海潮音聲起伏洶湧，像是遠處興起滔天巨浪，將要襲來。可英勇的黑、白兩軍置若罔聞，只求殲敵立功。白都頭聚眾躍上黑樓船；而黑都頭也率眾登上白樓船，然而除了與他們同時躍入敵船的兵卒外，其他戰士皆愕然兀立、不再挺進。

白都頭一踩上黑樓船的剎那，渾身的白色衣甲頓時變黑；黑都頭一踏上白樓船，渾身的黑色衣甲頓時變白。而他們身後的兵卒，亦復如是。於是，白軍認不清白軍，黑軍也辨不得黑軍。白指揮使與黑指揮使驚訝得掉了佩劍，各自在自己的船閣上怵然而立，兩船的喧囂也因此漸消漸息，只聽得遠處海潮之聲愈急愈勇，像是隨時要將兩艘樓船打翻過去。

天幕一翻一翻的，從容有序地在無垠的天邊迴行。遠遠的，白指揮使與黑指揮使，都看見黎明的天光，從風吹得最勁的方向透來。他們拋卻手中的兵器，摘下頭盔，似是疲倦、也像是終於明白什麼，迎向曙色漸明之處，向彼此行了個最謙卑的禮。

天色由橙而白。白指揮使與黑指揮使聽見娑娑然的行步聲與交談聲，那音聲是這樣對答的：

「這不會又是你的缽吧？」

「像是。」

「澈淨那沙彌又拿你的缽盛水玩了？」

「就是啊！還是孩子嘛，我們又不陪他……」

說著說著，一面巨掌自香霧間探了下來，巨掌往湖底一撈，整面「湖」便被騰空端起，「湖」裡一尾泛著金光，通體透紅的「大魚」又游過來。黑指揮使與白指揮使，遙遙地，都看見遠方三尊泛著金光，無比宏偉、卻又慈念萬端的大佛。三尊大佛不發一語，黑指揮使與白指揮使卻從大佛的白毫之間，看見不需言語的義諦、無人無我的般若密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