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澤涵

我曾在一篇文中稱龍應台為「先生」。見刊不久，就收到一條留言：「龍應台是台灣女作家，不是先生！」在這位朋友看來，「先生」應該是成年男性的專用名詞，可能認為我不熟作家其人，而名字又聽起來像個男名，因此受了蒙蔽。

給龍應台戴一頂「先生」帽子是合理的。因為它還能用來稱呼有高學識的女性，比如：秋瑾先生、張愛玲先生、鄧穎超先生、齊邦媛先生……

古漢語中，「先生」稱呼比自己年長的人，也有特指父兄，比如《論語‧為政》記：「有酒食，先生饌」，指先孝敬父兄。後來，用於對長輩而有學問或某種資格的人的尊稱。

第一個用作稱呼老師的，始見於《曲禮》：「從於先生，不越禮而與人言。」近代普稱教育工作者，比如：丘逢甲先生、何子淵先生。總之，在現代以前，並非所有成年男性都能稱「先生」的，「女先生」就更稀罕了。

現代漢語中，與「先生」相對應的是「女士」，用來稱呼成年女性，與「太太」和「夫人」有著本質的不同。「女士」是獨立存在的，一種更高程度上的敬稱；太太呢？誰的太太？不免要冠上丈夫的姓；「士」不也指男性嗎？此外，還有美的意思，比如，「觀音大士」。

與「女士」效果相近的，從武俠小說中找，那屬「女俠」。寧中則，也像男名吧，她是《笑傲江湖》中岳不群的妻子，可以稱「岳夫人」，可這樣就將她的姓都換了，還不如《紅樓夢》中的「邢夫人」和「王夫人」，嫁入賈府，而未改姓。還有許多這般稱法的夫人，比如：漢高祖的「戚夫人」，隋文帝的「陳夫人」。

寧中則是個什麼人物？豪邁大義，不畏強權！雖然武功不是頂尖的，但受到了江湖中人真正的尊敬，稱作「寧女俠」，說明她是獨立的，而不只是岳某人的夫人。

黃蓉是郭靖的妻子，稱「郭夫人」，不如稱「黃女俠」；稱「黃女俠」，又不如稱「黃幫主」，不僅保留了本姓，還昭示著她一派宗主的社會地位。

「女士優先」是從西方傳進來的，便也以為「女士」亦源自西方，卻不知這是個地道本土詞。《詩‧大雅‧既醉》有記：「其僕維何，釐爾女士。」古代婦女地位很低，而「士」有一定地位，特別有識之士就造了這個詞來稱呼婦女，以示對女性的尊敬。可惜，限於時代背景，未能流傳開來。

稱女為「先生」，較之「女士」如何？一個是過去式的尊敬，依然有著依附男性之嫌，一個則是現代式的文明。近日火熱的「女漢子」，倒與「女先生」相當，個人以為終及不上「女士」。這個人稱代詞是中國文明進步的一個標誌。

這一連串稱呼的轉變，藏著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只有不斷提升自己，才會贏得世人的尊敬，男人這般，女人也一樣。「女士」得以流行，正是中國歷代有覺悟的女性努力不懈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