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八十六歲的阿嬤，近來明顯消瘦，體力也變差，檢查發現得了膽道癌，癌細胞也已轉移到肺部，主治醫師告訴她的孩子，阿嬤的病情嚴重已不久人世了，不適合再做積極性治療，孩子們聽了很難過，決定不向阿嬤提癌症的事，兄弟們也事先商量好，讓阿嬤舒服就好，萬一大限來時不急救，讓阿嬤一路好走。

幾天後阿嬤的肚子突然疼痛異常，檢查結果是嵌入性疝氣造成的。醫師告訴家屬：「阿嬤的腸子卡在疝氣囊裡，不開刀會死，開刀也有風險，但如果不開刀阿嬤很快就會死了。」

家屬聽了很掙扎，阿嬤年紀大了又是癌症末期，開刀只怕是讓老人家活受罪而已，但是不開刀眼見阿嬤就要死了，討論的結果是讓阿嬤開刀。

手術很順利，第二天主治醫師幫阿嬤拔除氣管內管，但因癌細胞已經擴散至肺部，肺功能變得很差，拔管後阿嬤呼吸喘，只好幫阿嬤裝面罩式的呼吸器，雖然用面罩式比插氣管內管舒服多了，但是面罩長時間壓著鼻梁和臉頰，也讓病人很痛苦，家屬看了很捨不得。手術後的第十天，阿嬤因肺炎併發呼吸衰竭去世了。

孩子們很懊惱，後悔當初開刀的決定。因為這個刀似乎沒有幫到阿嬤，反而讓阿嬤多疼痛十天。這件事引發醫護人員的討論，這讓我想起在紐西蘭當觀察醫師時一個類似的案例。

有一天夜裡，紐西蘭奧克蘭城市醫院急診來了一位腸子卡在疝氣囊的老爺爺，他已經七十六歲了，他有重度的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併肺心症，外科醫師考慮天亮時要幫這位老爺爺開刀，但是到了清晨老爺爺突然喘得很厲害，醫療團隊重新評估決議取消手術，因為他們認為老爺爺的肺功能很差，開刀之後呼吸器就很難脫離，這樣的醫療結果是醫生和病人都不樂見的。

安寧小組的護理師為老爺爺開立嗎啡、鎮靜劑，同時為他連絡安寧醫院。我相信這位老爺爺在那裡應該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免受開刀之苦，比較舒服的走完人生。

台灣醫師的考量如果能和紐西蘭醫師一樣，這位阿嬤的最後旅程就可以比較安適，她的兒女也就不會那樣懊悔了。

（國立陽明大學附設醫院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