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凡

每天出門時，都會經過一片九重葛。去年颱風，這株九重葛歷經腰斬、盡斷的落魄，僅僅唯剩根部，經過半年的修復，在南台灣溫厚的陽光中，又復再見榮景。

然而，單調的圍牆，怎麼禁得住蔓延近十公尺的藤蔓糾纏？自然，攀附的藤蔓也只能適可而止的在能力範圍，順勢而長的互相往下交錯、覆蓋，一枝如此，數百近千的藤蔓也是如此，像是剪了馬桶蓋的女孩，規規矩矩的。

根源其一，屬性自然相同，我想：「大概就這樣了，等著開花吧！」不然，再經過時，有一枝渾厚的藤，既不攀緣牆壁，也不討巧曲附其他藤蔓，獨獨，竄在天地之間，比起椰樹、龍柏，它自然是小，然而那股逆勢成長，自有一股頂天立地的風骨氣勢，「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的巍峨。

九重葛的枝椏藤蔓，其實也像一個團體、組織般，大部分的人依循既有的模式前進，安逸、本分度日，過一天算一天，不去礙著別人，也沒有什麼作為，逐步隨著年華老去、枯萎，談起來時路，只能說說笑笑，不復記憶。

然而，在團體裡，也會有像那異軍突起的藤蔓，不在遮風避雨的地方，而躍然於大化之中，他們響往生命境界的遼闊，要在大眾中，為群生謀求更多的歡喜與希望；也有一意孤行的往前衝，想要走出自己的路，不與他同；而樂觀進取的，在寂寞的旅行中，也能自得其樂。

再怎麼一樣，總會有人不一樣，就好像雙胞胎，乍看非常像，仔細端倪，還是會看出不同。只是，在這人生的選擇裡，順勢而長，日子自然一般好過；逆勢而行時，不僅天生要有「反骨」，還要有不畏人言的勇敢，和放下的智慧。

而每一個因緣的發生，都意謂著改變，就像一股潛在的力量，默默的影響牽動所有連結的生命。奇蹟般，二個禮拜後，我從大陸回來，原來一枝獨秀的藤蔓，像是呼朋引伴似的，已經不再寂寞，周遭增加了許多一起往上的勁藤，眼前這株九重葛正悄悄然的以橫遍十方、豎窮三際姿態展現它的生命力，這是那幾枝不同一般的藤蔓生命力？還是那株生命共同體九重葛的真相？

有時候，我們以為我們是孤獨的，其實不然，所有有情無情的生命，有的靜靜陪伴，有的出聲吶喊，有的過來加油打氣，然而，不管有聲無聲，都以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彼此滋養對方，息息相關，如同葛藤般，彼此關係、牽連，默默推引，相互成就，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相貌上雖有千差萬別，都是生命如實的展現，正如《法華經》的「十如是」一般，世間貧富貴賤、男女老少，雖然相狀不同，都是究竟平等，只緣，緣一種性。

只有在真正安靜時，我們才會聽到六道輪迴，無以數計的生靈的血液，無時無刻、相即相入的交匯與流動養分，恍然明白諸佛何以許下那深刻的願望：「眾生無盡，我願無窮。」我即眾生，眾生即我，每一個生命，都是我們成佛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