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到飯店用過餐,領隊發給每個人一把房間鑰匙,讓大家好好洗個熱水澡,浴罷還能小憩一番(其實火車上浴室的水溫比飯店的更高,只是大家不習慣在火車上盥洗)。集合時間已近,夥伴陸續下樓到L o b b y,每個人看起來都神清氣爽,我也放鬆地坐著翻開旅遊手冊,讀著下一站的恆河景觀介紹。
當廳內愉悅交談的分貝突然降低,下意識抬頭,只見惠娟一身厚重衣物,虛弱無力被攙扶著走過來,我先是一驚,立刻站起來迎過去,同伴說惠娟全身發冷,早上就開始上吐下瀉,我趕緊跟領隊、飯店服務人員要求,留下一個房間讓惠娟休息,遊恆河,也許將成為她下次再來印度的動力。
出發往瓦拉那西恆河邊,短短兩小時的遊河賞景,與想像中的期待差距太大。河邊好多個小女孩拿著裝滿花朵蠟燭的圓盤兜售,我們本想買幾盤放到恆河中,但一問價,周圍小小商販立即蜂擁而來,實在招架不住,好在台灣團成員眾多,還是有人順利買到供品。
佛陀常以恆河沙譬喻極多之數,說法足跡多在恆河兩岸,我們想靜靜地遊河。上了船,全部坐定,我俯視並不清澈的河水,心想這是恆河中游,若有機會到恆河上游遊覽,景觀應是迥然不同。聽說在此區,最適合遊河的時段是清晨,可享一分安靜寧謐,我們傍晚才到,欣賞落日餘暉映照河面的波光,應也十分難得。船夫走到我前方啟動馬達,碰碰幾聲巨響,伴隨一股股黑煙竄出,撲面而來,團員們趕緊戴起口罩,我悠閒暢遊波光粼粼恆河的遐想,也瞬間幻滅。
恆河是印度的母親河,發源於喜馬拉雅山脈,注入孟加拉灣,流域面積占印度領土四分之一,養育著高度密集的人口。我對印度族群並非完全陌生,曾在南非待過很長時間,許多大城市印度裔人口眾多,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每回聆聽印度傳統樂音、歌曲,腦海總會浮現千曲百折的湍湍水流,直到今日泛舟恆河上,才真正領會到那來自臍帶相連兒女模仿母音,感念母河滋養的綿綿涓涓。
詩仙李太白曾有詩云:「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在印度式神話中,恆河亦從天上來到人間,而瓦拉那西就是祂到人間來碰觸到的第一個起點。瓦拉那西自古以來便是印度的文化中心,人們相信恆河可洗去眾生的宿世罪業,還能接引脫離皮囊的靈魂返回天堂。在恆河西岸綿亙數公里的河階浴場,我們看到印度教徒盥洗、沐浴,竟然還有露天火葬場,據說這火葬場二十四小時燃燒著,對虔誠教徒來說,一生當中至少要有一次到恆河洗浴、淨身,更相信死後若能在恆河畔舉行火葬,並將骨灰灑入河中,靈魂就能得到解脫。
沿途所見,西岸有許多伊斯蘭教清真寺建築,與印度教徒對恆河崇敬場景融合,成為我的恆河印象。正看得入神,有人輕拍我肩膀,轉頭一看,來人指向手中大碗,講了一大串,我定睛一看,碗中有幾條魚,趕緊用英語回答他「我是素食者」,他敏捷地在船沿上移動,另找顧客去了,船邊靠著一艘艘小舟,原來魚販們是從這舟筏上船的。我們繼續前進,導遊多傑扯開嗓門與馬達聲抗衡,告訴大家現在要去看印度教的夜祭。此時,小舟又靠過來了,魚販再次展示漁獲,我也耐煩重申素食主義,雖然語言不通,但魚販不放棄更賣力遊說,旁人對我解釋:「法師,他的意思是,你吃素,但可以買魚放生。」我不再言語,只能苦笑。
恆河夜祭是一種火祭,幾千年來從不間斷,為數眾多載著觀光客與朝聖者的船隻聚集靠攏,人人專注往岸上華麗壇場上的火圈張望,河畔的台階上也坐滿了虔誠的印度教徒和觀光客。愈晚愈冷,約觀賞了半小時,我們就跟多傑要求回飯店接惠娟,然後「打道回府」,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特別想念那列朝聖火車上的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