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常自剖這種害怕的心理,我想是自己從來沒真正跟小動物互動過,感受牠們的愛與情感,我對牠們更強的印象是表弟來家裡玩被狗咬,以及牠們曝屍在馬路上的慘狀,我從來沒撫摸過牠們,感受牠們的體溫;面對牠們,我只有莫名的害怕,我真希望能夠突破這個心理障礙。有時我也會想起佩瑪‧丘卓在《當生命陷落時》這本書中所提的,面對恐懼的事,不要逃避,要正面注視它、克服它。終於一個時機出現了。
最近我到吉隆坡去參加一個活動,大會安排接待我們的一對夫妻,先生是台大獸醫系畢業的,當太太在閒聊中提到她在大陸讀醫科的女兒非常喜歡狗,原本一直想要讀獸醫系。女兒告訴她:「其實動物的靈魂可以從牠們的眼睛中看出來。」這樣的話題已超出我的經驗和興趣了,於是我顧左右而言他,問:「你家養幾隻狗啊?」她說兩隻,她先生在一旁接口說,其實狗也跟人一樣,需要有伴,所以養狗最好養偶數,如果只養一隻的話,每天必得帶牠出去遛遛,免得牠得憂鬱症。太太又繼續敘說著小狗通人性的事蹟,這下我只能「嗯哈」以對。
隔天,當地一位好友要出城幾天,無法陪我。出城前,她提議我抽空去參觀她妹妹剛裝潢好、充滿南亞風的大房子。我一聽頗有興致,於是不顧生疏,獨自到她妹妹家作客。
當車子駛進她妹妹的房子時,我心想果然是個大房子。下了車,她妹妹和外籍妹婿已在門口相迎,我沒料到的是,在他倆的腳邊還有一群雪納瑞,牠們一起圍到我身邊,有的嗅、有的舔、有的吠。我倒抽一口氣,全身僵直如木乃伊。
女主人一開口就問說:「你怕狗嗎?」我知道這時流露出害怕的樣子,是非常不禮貌;再想到這麼大的房子,養幾隻狗幫忙看家,是顯而易見的事,而我不過是個突來造訪的客人,實在不能躲躲閃閃,於是我強裝鎮定,任由這群狗兒嗅、舔、吠。進到屋內後,其他幾隻一下四散,只有一隻女主人的跟班──白色的雪納瑞亦步亦趨的。
朋友妹妹家果真雅致漂亮,但我卻沒多大心思參觀,因為除了腳邊的白色的雪納瑞,我一直保持警覺,提防隨時出現的小狗,比如當她打開小女兒的房間時,我除了看到她趴在床上閱讀的可愛女兒,還看到她女兒的身邊也趴著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狗。當我們還在屋裡四下參觀,好友的外籍妹婿已準備好晚餐,用英文對我們喊著:「餐廳準備好了,卻等不到客人。」
我們移向他們家開放式的餐廳,坐上吧台椅,準備吃晚餐。這時我又感覺腳邊有狗在舔我,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牠舌頭的溫度、溼度,我告訴自己,就讓牠去吧!然後舉箸和主人夫妻一同自在地閒聊、用餐。一直到夜已經有點深了,我方才起身告別。
推開椅子時,我發現腳邊有一隻毛色宛如哥哥家的鐵灰色雪納瑞蜷著身子,安穩地沉沉熟睡。我想牠應該感受到我已卸下緊張、已準備好接受牠們的愛和溫度吧。下回,或許我能努力試著從眼睛閱讀牠們的靈魂。
在深夜中離開好友妹妹家時,我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除了卸下多年的緊張和心防,我也隱隱明白有一種友善的連結,在我與牠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