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鐘聲，煩惱輕，

智慧長，菩提增，

離地獄，出火坑，

願成佛，度眾生。

——叩鐘偈



凌晨三點多，你在寮房的單上盤腿打坐時，聽到窗外的鳥嘰嘰喳喳，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清明時節雨紛紛，連日的雨水打濕了小鳥的巢。你從單上下來，拿了碟子和一小塊餅乾，走到窗前，把窗戶微微打開，碟子放在窗沿上，餅乾搓成屑放在碟子中。

簡單的洗漱，整理儀容。鏡子中那個愛美的女孩早已遠去，如今的你是一位莊嚴、明淨的法師。出家後生活與出家前最大的不同是，時時處處、事事人人都與佛法有關，行住坐臥，都要勤修戒定慧。

從寮房到大殿不算太遠，這段路對你來說寂靜卻不寂寞。你撐著傘，雨落下來，滴滴答答的聲音，把塵封的記憶敲得更清晰了……

小時候，父母在城市工作，你跟阿嬤住在鄉下。家裡有一個小佛堂，阿嬤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禮佛。她跪在蒲團上，雙眼微微閉合，面容平靜、安詳。早上忙完家務，阿嬤拿出經書，在佛堂前誦念。幼小的你便對這一切產生好奇。你站在佛堂前，看見菩薩莊嚴的法相，心裡偷偷跟菩薩說，希望自己也可以有跟菩薩一樣的美好容貌。

長大一點，阿嬤告訴你，母親在生你的那天跌了一跤，你生出來時，臍帶纏在脖子上。滿月後，你的身體一直不好，阿嬤去各處的寺廟求菩薩，她的虔誠終於感動了菩薩，三歲後的你，健康活潑，精力旺盛，爬樹、爬牆都不在話下。阿嬤常說你是菩薩的孩子，長大了要去服侍菩薩的。後來，你在讀佛學院時，阿嬤因肺癌去世。

出殯的那天，下著雨，你的淚水和著雨水，天與地模糊一片。早知世間無常，可是親人的離去還是讓你心如刀割。佛學院畢業前，你出家了。剃度的那天，也下著雨，父母特地趕來觀禮、祝福。你微微一笑，阿彌陀佛，從今日起你將一心報答佛恩、利益眾生。

天還沒有亮，雨水輕輕地落在路邊的草木上。你一邊走，一邊默念佛號。當初向師父領受司鐘執事，就是要發心精進，最早起床，最晚休息，早晚鳴鐘，希望眾生聽聞後能離苦得樂。

走進大殿，打開窗戶，清涼的空氣頓時充滿殿堂。殿外，房檐落下的雨水輕輕敲打著石碣。

走到鐘前，觀想三界中受苦的眾生心生清淨，聆聽法音，一心向佛。

「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增。離地獄，出火坑。願成佛，度眾生。」

鐘聲穿過黑暗、穿過雨霧，傳向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