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 漂泊亦如人命薄 ──葬花的寓意

朱嘉雯 |2013.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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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曉「葬花」在《紅樓夢》裡具有特殊的設計與含意。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豔曲警芳心」,描寫到寶玉和黛玉剛搬進大觀園不久,春光更好,戀人的愛意藉由《西廂記》和《牡丹亭》兩齣名劇,互相試探,刺激彼此的感官與情趣,詩意與愛情水乳交融,為其委婉的愛慕與表白,提供了適切的妙詞戲語,悠揚的曲調也為兩人開起纏綿的心扉,牽引他們攜手為桃花的魂魄而詠嘆。

曹雪芹將前代落拓文人唐寅在蘇州自築桃花庵,命小童收掃花徑間的落花掩葬,藉以自我放逐、聊以慰藉的詩情,轉化為大觀園青春少女愛戀美好生命,感嘆韶華易逝的寄興。又將古代風俗賦予新的生命,原來四月二十六日未時交芒種時節,「言芒種一過,便是夏日了,眾花皆卸,花神退位,須要餞行。」

這時,葬花的舞台上,改由林黛玉獨自登場,將鳳仙石榴等各色落花埋葬了,並以一首悲傷慘澹的〈葬花吟〉牽惹寶玉思前想後,不覺慟倒山坡:「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然而〈葬花吟〉同時又是大觀園諸多女子的不祥隱喻,脂硯齋評曰:「〈葬花吟〉是諸豔之歸小引,故用在餞花日諸豔畢集之期。」韶華正好的荳蔻兒女,在春天的盡頭猶是渾然不覺,一派天真,穿梭在花葉樹叢間,準備了各色祭品祭餞花神。

此時,獨林黛玉清醒覺悟到,無論是愛情或生命都將走到無所歸依之所,於是親手埋葬了代表自我與眾人的飄零飛花。這是一個黑色的死亡之日,在花謝花飛的春愁爛漫景致中,葬花人迷濛了雙眼,看不見未來。

直到第三度葬花,曹雪芹乃將青春的輓歌推向最高音!寶玉葬花這日正好是他的生日。那時清明剛過,眾位姑娘都在紅香圃隨寶玉宴飲,她們玩的遊戲是鬥百草,彼此取笑嬉鬧,歡樂異常!終了,「寶玉蹲在地下,將方才的夫妻穗與並蒂菱用樹枝摳了一個坑,先抓些落花來鋪墊了,將這菱穗安放好,又將些落花來埋了,方措土掩埋平服。」

賈寶玉在自己生日的這一天,親手鄭重地將夫妻穗與並蒂菱安葬於大觀園,不僅寓示著眾青春女兒命運飄零,就連寶、黛的愛情也將風流雲散,直至渺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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