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曹雪芹同時代的作家,除了吳敬梓在《儒林外史》裡寫出當時的飲饌之盛:透肥的羊肉、滾熱的蹄子、鍋裡煮著餛飩、蒸籠上蒸著極大的饅頭,茶亭裡有菊餅、粽子、黑棗、芝麻糖……之外,李櫟園在《歧路燈》裡所撰述的酒筵,使人印象更為深刻地反映出曹雪芹時代的飲食文化與消費盛況。
當時的正式酒筵,在上菜之前都要先擺放幾道葷素碟兒,等到正菜上來,便將這些小菜撤到另設的單桌上,這專設的另桌,依然油鮮齊備,眾果紛呈,主人與客人都在正席上飲宴,而有所謂「吃一席看一席」的風俗;至袁枚的《隋園食單》裡,則列舉了名家對飲食烹調別出心裁的餚饌,更有藉畫舫捕撈秦淮河的鯉魚,即時烹煮饗宴貴賓,其女弟子獻藝贈名菜,還博得了尊貴的客人賜金的慣例。
康熙年間舉博學鴻詞的著名學者詞家朱竹垞,有〈蝶戀花〉名句:「十里浮嵐山近遠。小雨初收,最喜春沙軟……」他所喜愛的龍虱、菜,以及乾隆年間舉殿試最佳,並選拔入翰林院的蒙古大書法家法式善則喜食山藥,使得這些食材,亦因當時文人的名氣而躍登時尚之流。
回到《儒林外史》的作者吳敬梓,他出身安徽狀元世家,小說裡的杜少卿便是作者本人的化身。
故事中杜少卿在永寧坊飲的是橘酒,所點的下酒菜鰣魚、櫻桃、鮮筍等,更有點心豬油餃餌、鴨肉燒賣、鵝油酥、軟香糕……亦即吳敬梓現實生活中嗜好的翻版。其間還有一道茶泡飯,亦是《紅樓夢》裡賈寶玉的早餐,第四十九回寶玉因急著想到盧雪亭參與詩社,於是拿茶泡了一碗飯,就著野雞瓜子,吃完了早點。
至《紅樓夢》第六十二回,芳官因早起沒好生吃,一會兒餓了,要廚房送來膳食,等食盒送來,裡面是蝦丸雞皮湯、酒釀清蒸鴨、胭脂鵝脯、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芳官嫌油膩,只將湯泡飯吃了一碗,揀了兩塊腌鵝。寶玉聞著,倒覺更勝於往常之味!
當年沉醉在秦淮舊夢裡的辨味名家,憑藉著千姿百態的筆調,將那飫甘饜肥、解膩消食的飲食考究之法,鋪陳在字裡行間,總結了一段錦衣繡食的絕代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