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散文寫了大半輩子,比寫詩、寫小說、寫新聞稿的時間,都要長很多倍。
這三十幾篇散文,寫的幾乎全是我生活了一輩子的平原。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人情世故,熟悉的村莊,熟悉的風景,熟悉的道路溪河,熟悉的作物禽畜,熟悉的神明和妖魔鬼怪。
無論他們、祂們或牠們,不管活著的或已經逝去的,都曾經陪著我度過一段難忘的歲月。
因此,讀者可以把這本散文當作是一個平原的風物志。有朋友說,它似乎是一長卷的平原風情畫。事實上,我在書寫期間,眼前和心底浮現的,確實是交錯繽紛的活生生畫面。
我學過畫。受過構圖學、色彩學、透視學、解剖學等基礎訓練,以及一些繪畫理論和繪畫史的薰陶,只是當時年少懵懂又不認真,能吸收和記住的,應該不多。好在大半輩子喜歡東看西看,東想西想的,興許就這麼影響了我的寫作。
如果說,這一輩子我能留住些什麼?答案絕非填寫年表履歷般去條列那些學經歷和資格考,也不會是銀行帳戶裡剩下多少錢或積欠多少債務。它肯定是整個平原所留給我的這些身影和記憶。
能夠面對著出生後就熟悉的山川影像,聆聽著熟悉的海潮聲,到處遇到熟悉的人群樣貌和口音,在依山傍海之間這一大片平原生活了幾十年,然後大言不慚地面對著形似半片銀杏葉子的平野,聲稱這是我的平原,甚至把自己寫的書叫《我的平原》,這樣的人,恐怕不多。
不管是我認識的一些朋友,我的孩子或朋友的兒孫,有不少已經變成了世界公民,等同早年書上告訴我們的那種遊牧民族。他們必須逐水草而居,哪兒能過好生活,就往哪兒去,像候鳥那樣飛來飛去。
尤其年輕一輩的,恐怕都無法像我這麼開口宣示,要學樣,肯定心虛。
所以,我寫的這本書,固然是一本散文創作的合集,可你要說它是一個平原的風物志,一個平原的風情畫,都可以吧!
反正,我是很認真的為一個平原書寫,這應當沒什麼不可以。書裡大部分篇章,曾經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自由時報》副刊及《聯合報》副刊發表,不管是否讀過,都歡迎你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