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菩薩眾生相

吳德亮 |2012.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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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寶猜心靈札記」雕塑與繪畫展於二○一二年十一月六日至十二月二十日在台中文化產業創意園區舉行 圖/連寶猜

層層密密的現代公寓樓房堆疊在畫布兩側,巨大的雙手從都市叢林的一端伸向黑暗深淵的同時,佛陀適時出現,讓原本被擠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空,忽然變得澄明透澈了起來。

果然是「千山同一月,萬戶盡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語出宋代《嘉泰普燈錄》卷十八,也曾作為名作家蕭麗紅榮獲聯合報文學獎的暢銷小說書名;連寶猜則以兩幅同名油畫為傳頌已久的佛家偈語做出不同的詮釋,意象精準而深刻。少了過去她在陶板上常見的的反諷批判,卻更多了菩薩般悲憫的情懷,格外令人動容。

認識連寶猜快三十年,作為曾獲美國亞太二十世紀藝術成就獎的國際陶藝名家,我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一幅一幅精采的陶板創作,或二十多年來持續發願雕塑的「微笑菩薩」。沒想到年底將在台中的展出,除了陶藝,還加上了鑄鐵、不銹鋼、裝置藝術與大型油畫,平面與立體交織的繽紛作品,將她長久以來,對社會敏銳的觀察、對人間眾生的關懷、返璞歸真的童趣等,注入全新的元素,讓我大感驚奇。

巧的是展出日期距離二○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即瑪雅預言的世界末日僅有短短五天,連寶猜以陶土與鑄鐵交相運用,在創作「諾亞方舟」嚴肅主題雕塑的同時,又加上了不銹鋼搭配陶土的〈笑星撞地球〉,以造型詼諧的小丑歡樂以對;甚至將佛陀或造型怪異的人獸登上雲梯,打造出〈祈禱〉、〈尋覓〉、〈今日看我〉等,看似諧謔可愛的雕塑作品,其實隱含了警世的寓意,意味人類如果再不珍惜地球環境,當世界已如電影《2012》毀滅的同時,即便孤獨地倖存在諾亞方舟,也不具意義了。因此連寶猜的「美麗新世界」,再以陶鐵雕塑出悠然駕馭各種怪獸的各色人種,手上的捧花對應平安喜樂的表情,不再有貪婪與殺戮。

而延續早期《微笑菩薩》系列的創作,無論呈現慈悲法相的〈藥師如來佛〉、〈觀世音菩薩〉,或加入印度元素的〈普門品〉;或分別以油畫與陶燒呈現的〈拈花微笑〉,連寶猜筆下不再是高高在上接受膜拜的神佛,而是穿梭時空來到現實、彷彿就在你我身邊渡化眾生的人間菩薩,讓觀者達到法喜充滿的心靈交流境界。

我尤其喜歡連寶猜的油畫新作,儘管是第一次看到陶藝名家的她展出平面繪畫,卻處處讓我感到震撼與驚喜:例如〈時光印象〉中流曳過摩天巨廈的長河,枯枝遮掩的斑剝牆上,一隻瘦貓在窗台上冷冷凝視著時光的游移流逝。〈天籟之音〉望向彩虹的美人魚,沙灘與海水之間出現的神秘圖騰。或〈美夢成真〉扎根白色椅子向上伸展無數枝椏的枯樹,背景除了暗夜的城市,還有巨大的老虎頭。而〈等待綠樹成蔭〉與〈山居歲月〉更痛訴人類濫砍濫伐造成自然生物的嚴重浩劫;超現實的手法帶給觀者無限的想像與省思。而充滿童趣的〈月亮和夢〉、〈戰爭與和平〉卻又讓人想到蝙蝠俠電影的黑暗騎士,在童話與真實之間,傳達人類面對現實的無奈與掙扎。

在藝術創作的界線逐漸變得模糊,而文字、繪畫、雕塑與影像等不斷交互影響或磨合的今天,連寶猜以不同藝術類型的表現手法,彰顯她更鮮活的創作理念,成功地透過藝術的超越性,傳遞了人間大愛的終極關懷,讓我深深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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