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年歲增長,我愈來愈情願去親近一棵樹了。
猶記多年前旅行尼泊爾、印度佛蹟聖地時,曾驚歎於彼此菩提樹的巨大。幹脈虯聚,枝葉恣意朝八方舒展,為大地平添綠色華蓋。這便也是古稱「畢缽羅」,因佛陀於此得成正覺,從此改名「菩提」的智慧之樹。
佛陀去世後的數百年間,印度佛教徒由於遵守不造像原則,在塔廟中往往以菩提樹造型來代表佛陀。這種用植物替代人物的表現手法很有意思。試想:在大自然中,人屬有情,卻偏受貪愛驅策,做下多少凌虐、破壞生態環境的事。植物界的樹本屬無情,而它們不但在日光中自給自足,也護衛並施食予地球眾生。一片無言之綠,道是無情卻有情。
或許,要得智慧,真也該把人與植物的觀點互換,才能看破人類遭自我中心蒙蔽,並因此陷入苦痛造作、生死輪迴境地的真相罷!佛陀,便是這樣一位以菩提青眼,證得真實智慧的聖者。
每回當我來到大樹濃蔭下,自覺或不自覺地,總在尋找佛陀姿影。
追懷悠遠光景,歷經六年苦行的悉達多,在尼連禪潺緩流水中滌盡一身泥垢;接受牧羊女的施食後,他在離河不遠的一棵畢缽羅樹下安坐冥想……
微風沙沙吹拂樹葉,葉葉清淨閃亮,葉葉如眼如心。
啊!原來一切從來也不曾消失。菩提、佛陀,以及風中所傳述、微妙甚深的法義──至此,我合十禮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