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大歷史下的抒情聲音

郝譽翔 |201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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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袐密手稿

作者:塞巴斯提安.貝瑞

譯者: 謝靜雯

出版:天下文化


在當今世界文學之中,以愛爾蘭為題材的作品不少,然而《失落的祕密手稿》可以說是其中企圖心最為雄厚者之一,它幾乎是要為二十世紀的愛爾蘭作史,舉凡政治、宗教、地理和歷史諸多層面,無所不包,相當完整地反映出現代愛爾蘭複雜難解的課題,以及島國飽受創傷的靈魂,也讓人在讀完之後,不禁要深深地為之動容。

然而,它的寫作企圖雖然宏大,而為愛爾蘭作史此一題材,更看似沉重又尖銳,但頗堪玩味的是,作者卻是以女性的敘事聲音為之,亦即透過女主角羅珊娜———一位盧斯卡門精神病院病人的日記,帶領讀者一步步進入二十世紀愛爾蘭紛爭的核心,以個人的小歷史反寫國族的大歷史,也因此,在大敘述(grand narrative)的脈絡之下,便有了嘈嘈切切、多元喧譁的可能,更在陽剛的政治和革命之外,提煉出細緻、真摯又動人的抒情與感性。

作者塞巴斯提安‧巴瑞向來最被人稱道的,也正是在於他的小說語言,充滿了詩意和音樂性,宛如河流一般自然、流暢、優美。他便以此種詩的語言,透過日記體的方式:女主角羅珊娜的日記,及葛林醫師觀察她的手記,交互組合而成這本小說。而女性與男性不同的聲調,彷彿男女之間對於同一主題的對唱與輪唱,交織出豐富的共鳴音響。

至於敘事觀點,巴瑞則是採取日記體第一人稱方式,透過主角的誠摯告白,最能直擣人心深處,宣洩內心所壓抑的創傷、焦慮、眷戀與哀痛。魯迅的《狂人日記》便是一個著名的例子,其小說引人入勝之處,並不在於故事情節的曲折離奇,也不在於人物角色的複雜多元,而是在於內在心理所構成的緊張與衝突,以此來構成扣人心弦的張力。

《失落的祕密手稿》也正是如此,可說將這種日記體小說的特色,發揮到淋漓盡致,深刻的抒情獨白涓滴反映出愛爾蘭嚴酷的政治社會現實,而在自我告白之中,卻又處處可見言語的縫隙,潛藏著閃躲、作偽、修改、自我懷疑,乃至自我安慰的多重意義,而形成撲朔迷離的懸疑氣氛,更吸引人要一窺究竟的好奇心。而貝瑞也沒讓讀者失望,整本小說便在如此精巧的設計之下進行,而結尾戲劇性的真相大白,更是留下了令人回味無窮的裊裊餘音。

我們也不妨從女性文學的角度,去閱讀這部《失落的祕密手稿》。它不但是從女性的聲音去反寫宏大的國族歷史,女主角羅珊娜半生被囚禁在精神病院,透過文字書寫一吐心聲的形象,也讓人不禁聯想起女性文學中的典型:「閣樓上的瘋婦」。相對於她那沉默孤獨的母親,羅珊娜的勇敢和愛欲鮮明的個性,也使她彷彿是一個具有強大威脅力的女巫,故被貼上瘋狂與邪惡的標籤,遭到囚禁。羅珊娜的聲音,可以說是對偽善道德社會和教會的宰制,提出嚴厲的控訴;而她的倔強、難纏、神祕、狂野,不輕易被馴服,也一如那座野性的島嶼,充滿了頑強、暴烈卻又華麗無比的生命力,正如作者所言:「事實上,我們錯失了自己故事裡的許多情節線,所以愛爾蘭宛如各種生活面向構成的華麗織錦,最後分崩離析。沒有東西可以把它們結合在一起。只消一股風吹起,或是下一場巨型戰爭一旦觸及,就會將我們紛紛吹散,遠至亞述爾群島。」

至於小說中另一主角葛林醫師,則是以旁觀者之姿,對羅珊娜懷有憐憫、同情和好奇,但在追尋她過往的同時,卻也在無意中揭露自己身世的由來。故《失落的祕密手稿》是女性聲音的淋漓展現,也是一則精采的國族寓言,在經過戰爭煙火摧殘、政權更迭之下的島嶼,歷史屢遭修改,如何才能夠重建失落的記憶?解開身世之謎?恐怕也唯有透過小人物真實的日記,才能寫出深埋在土地之下受創的靈魂,以及那些不曾沉默的、哭泣與耳語。

(本文作者為知名作家、國立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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